疑云

    “儿臣如今确实想要向父王讨要一份封赏。”

    辛池半跪在暗红的木质地板上，坐于上席的宣王放下手中的卷轴，此刻窗外已经没有蝉声了，寒意已然渐渐弥漫上都城。

    “哦？”

    宣王轻轻叩击着书案，“你想要什么？”

    “父王曾说，任何封赏。”

    辛池严肃而认真，“儿臣想要一个人。”

    “一个人？”

    宣王薄薄露出些兴味来，“你也已到这样的年纪了。”

    他虚握的手撑在下巴上，黼纹的衣物顺着他的动作在将暗的天光下隐隐显出些暗泽，“是哪家的女儿，你想要，寡人自然可以为你们赐婚。”

    辛穆是一个严厉而善用权术的父亲，他教导他的儿子，和他行军打仗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奖罚分明，他需要忠诚侍君的儿子，所以适当地满足他们的需求也无伤大雅。

    “但是儿子首先要问父亲一个问题。”

    辛池复而垂下头，“父亲若是想要一人，非她不可，应当如何呢？”

    宣王自高而下地俯视着下方的辛池，浅灰色的眸子中透露着一种冷淡的漠然。

    “你要一个父亲的答案，还是一个男人的答案呢？”

    辛池并未看到他的神色，他顿了顿，“自然是作为一个男子的答案。”

    “寡人竟不知养出这样怯战的儿子来。”

    宣王的声音低沉而威严。

    “那末，父亲，儿臣要姜国的公主，姜聂。”

    他的声音刚一落地，屋内便陷入一种凝滞的沉默中。

    “姜聂？”

    在长久的无言后，宣王忽而轻笑起来，“你要姜聂？”

    辛池这时抬头望向了宣王，在烛光中，他并不能辨明他父王的喜怒，但是他仍是坚定而缓慢地回复，“儿子要姜聂做儿子唯一的妻。”

    宣王瞧着辛池的模样，瞧出几分故人的意思出来了。

    “果真一模一样。”

    辛池听到了他模棱两可的话，疑惑地不知作何应答。

    宣王在思索间露出一些玩味的笑容。

    “虽然你有功，但是你可知，姜聂是你弟弟的妻子。”

    宣王就此收回手搁在膝上，正坐看他，“你要她，要付出一些代价。”

    “儿子愿意。”

    辛池简单而快速地回复了宣王的话。

    “哪怕是太子之位？”

    辛池并没有发现宣王眼里的泠然。

    “哪怕是太子之位。”

    他早已做好抛却一切的准备，是他对不起昱，就算把太子之位让与他又如何。

    宣王大笑起来，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让人高兴的事一般，“儿子果然是像极了父亲。”

    “你且退下，你的心愿，寡人已然知晓。”

    宣王挥了挥袖子，辛池在一种惊诧中结束了两人的对话。

    另一边，太子辛池手下的人抓住了宣王悬赏捉拿即刻杖杀的嫌犯。

    只是众人意外地发现此人竟是一名老妪，她白发苍苍，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威胁性，正在众人疑惑时，被捉拿的老妪缓缓开口，“我与太子辛池相识，我要见太子。”

    辛池回时便得到通传，见到了这位老妪。

    辛池看着这陌生的面庞，“孤并不认得你。”

    “辛池，你被蒙蔽久矣！”

    老妪看着辛池，面上既无恐惧也无慌乱，然而她的眼里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在燃烧，他觉得此事定有蹊跷，并没有在意她直呼他的姓名，就此让众人退下，只留两人。

    “你所言为何？”

    老妪沉郁而饱含悲怆，“你认贼作父已久！”

    “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

    她连声音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悲怆开始颤抖。

    此刻姜聂在房中忽然打了一个寒战，辛昱摸了摸她的额头，眼中尽是愧疚之色，“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姜聂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安聚集，使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做些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不用忧心。”

    辛昱感觉到她的分寸感，他们之间的疏离让他无法靠近，她就像是一朵游弋的云，他迫切地想要抓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