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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名填一个假的(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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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世界中没有《天才梦》。这世界不是一场为所欲为的梦。如果顾思谌想认真地从事写作,顾思谌就需要混圈。如果顾思谌想做媒体岗位,顾思谌就需要按照要求裁剪报道中不同内容的比重,以影响报道对观众的导向。

    顾思谌需要普通地找一份足够体面的工作。

    顾思谌的朋友圈,才有人转发过一轮慈善基金会负责人与公益记者对下属与同僚的性sao扰。有时,顾思谌感觉,她朋友圈里的某些人该看开,不要过多地发言,不要过多地为此占用社会资源,不要散布激愤与恐慌。很久以后,顾思谌想,政治,就是欺骗与利用──因为,政治的意义,就在于教化者教化被教化者。政治,就是绝对不可以被弄假成真的真情实感,就是一面冰冷淡漠另一面灼热真挚的激烈痛苦的边缘型人格障碍,就是精神控制与心理cao纵与狼人杀,就是间谍与间谍与外交官,就是假装自己有被严重地伤害、凭此伤害自己的敌人。言而总之,露西?莫维希埃是一位潜在的性侵害者,并不令顾思谌不可以接受。毕竟,某性剥削者组织的资助者与光顾者据说有二十余万人。从前,顾思谌在咖啡厅学习时,也曾瞥见近旁的男性流着涎水观看──不确定是否与性剥削有关的,但一定以yin秽色情故,而在顾思谌现所在的这个国违法的──有胸大且衣着暴露的女性的色情视频网站。

    “我很荣幸。”顾思谌说。她意识到,自己被种族刻板印象左右,露西?莫维希埃的头发颜色太浅,颧骨也高得、脸颊也瘦得让人感觉无情。“有一句话,能当着莱恩讲么?”

    莫维希埃允许顾思谌。顾思谌遂问,莫维希埃邀请自己,是否同她与自己此前的相遇有关。

    莫维希埃笑了一下。倘若莫维希埃是一个顾思谌在影视剧中看见的纸片人,莫维希埃的笑该适合被裁剪成动图迷因。莫维希埃的深肤色使她的表情不及浅色人种的表情那样明显,却也让莫维希埃的神态更晦涩。“这不是你该了解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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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个星期一,顾思谌更换了工作。她从上地搭乘地铁到西直门。庄未央开车兜圈,在西直门地铁站庞大疏旷楼房外的某处,将顾思谌接上车。暑夏懊热。她们在箭楼附近,经过了一些有如从前的护城河的、窄小的、与河上的桥梁一样是泛着金的灰白色的河。工作地点依旧在朝阳。是另一栋写字楼。不过,这栋写字楼的一楼大堂有远不止一层楼的高度。这栋写字楼有一点观光景点性质。庄未央需要给顾思谌对付一楼大堂的接待台与门禁。

    庄未央,将自己的一张门禁卡分给了顾思谌。庄未央有备用的──不是给她自己的,而是无署名、给她的访客的──门禁卡。而,顾思谌是某私募股权投资机构的极其非正式的临时员工──与先前在律师事务所的那份实习不同,这次,露西?莫维希埃以及该私募股权投资机构以及庄未央,只是要了顾思谌的联络方式与顾思谌的打款渠道,没有与顾思谌签订任何的合同。

    “这栋楼的门禁卡,制作比较耗时。”庄未央对顾思谌说,“你作为访客,在接待处登记,然后,走访客通道,刷我的门禁卡上楼。接待处,中午不是没有人。你如果午休、出去逛街或者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就再登记一次。我们并不严格要求你的报道时间与工时。”

    在接待处登记时,顾思谌被要求在纸质表格里填写自己的身份证号、姓名、到访公司与手机号。庄未央说:“身份证号可以不填,手机号填我的,姓名填一个假的。”

    顾思谌问:“为什么?”

    庄未央说:“因为你不知道谁会查这些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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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谌想说,在这个时代、在这栋楼,监控与安保应该到处都是。庄未央与顾思谌可以骗过一张纸,却隐瞒不了顾思谌的笔迹,隐瞒不了顾思谌的脸与身体,隐瞒不了顾思谌来过这栋楼并且去了某层。很久以后,顾思谌听说这栋楼的物业出事情。好像,是什么与消防有关的人员在盥洗室里抽烟,并且嚣张到没有藏匿自己作为物业员工的证件。顾思谌想,庄未央也许在防范这些。

    所以,顾思谌就编造了顾思谌这组姓名。她以前用类似的字样接收过外卖或快递。阅读原鸢期间,顾思谌害怕《韶音若逝》的裴韶因与《雪焚城》的顾宛瑶,然而顾思谌极其不讨厌《韶音若逝》的苏谦与《雪焚城》的顾宛琪。苏谦与顾宛琪,或许还有《雪焚城》的白曼青与百里恬,是能触动顾思谌心底的许多柔软的人。“谌”是《韶音若逝》的苏谌的名字。

    半出乎顾思谌所料,半不出乎顾思谌所料,进入办公室后,庄未央、其他人,以及露西?莫维希埃,也开始唤顾思谌“思谌”。顾思谌在开放式办公区被安排了一个工位。她被要求使用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却可以使用公司给员工而非给访客的无线网络。顾思谌需要翻译的第一份文件,是她之前翻译的那份《章程》的其他部分。

    最初的几天,露西?莫维希埃没有怎样接触顾思谌。庄未央监督顾思谌的工作。庄未央有时让顾思谌另外给他们检索一些资料。“被翻译的文件,”顾思谌问,“要被交给什么人?”

    露西?莫维希埃回答:“监管部门。”

    “原来是这样。”顾思谌说,“我之前,听说过这个证券经营公司。我甚至不知道它是外资。我研究了一下它。好像,它就是最近被你们收购的若干企业的一个。原来,在这种情况下,也需要提交控股公司的文件给监管部门。那,为什么你们才收购了它,就要关闭它?你们不是理论上应该将它转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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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谌在彼私募股权投资机构里颇为清闲。因此,她寻觅机会同庄未央与露西?莫维希埃说话。反正,这二位并不拒绝又傻又话多的顾思谌。而,公司里的其他人,好像也有点将顾思谌无视。

    有时,顾思谌问:“我还有什么其他能做的工作么?”

    有时,顾思谌问:“你们平时又在做什么?”

    “那,”露西?莫维希埃让庄未央把她的话翻译与解释给顾思谌,“你来调查一个公司的组织架构与人事。”她们将公司的名字告知顾思谌。那是一个电子元件研发与生产公司。“先从互联网找有关这个公司的报道、找这个公司的员工的简历,然后,冒充介绍工作的猎头,打电话给他们的员工。”

    因此,顾思谌就在互联网搜索。她获取了一些过时的简历。她也捏造了一些听起来可信的、与简历适配的工作岗位。顾思谌向庄未央请教猎头的话术。庄未央回答,自己没有被猎头打过电话。

    “反正,我打电话,一定能被听出来我是实习生。”顾思谌思忖,“也不确定,有些人是不是能对实习生少点警惕与戒备、多点体谅与宽容。”

    顾思谌遂打电话。她询问那些员工近期在何处工作──是已经离职,还是依旧在原公司。她试图将不存在的岗位推销给这些员工,以此从这些员工处套出他们认为自己适合何种岗位、他们平日在这个被调查的公司做什么。

    顾思谌觉得自己对一些行业的了解太少。她听说了一些部门的名字,却无办法将它们拼凑为完整的公司。然而,顾思谌好像逐渐做到了一件露西?莫维希埃没有要求她做的事──顾思谌摸出了一些那个公司大致的业务。因为,有些员工接受跳槽去同行业其他公司的一些岗位,有些员工说顾思谌给出的岗位并不适合他们、他们能做的是别的。

    “嗯,这就是你的调查结果。”露西?莫维希埃给顾思谌评价,尔后,莫维希埃当着顾思谌问庄未央,“莱恩,你觉得我们该对这个公司怎样做?”

    “我判断,这个公司与你上次去吃酒时处置的那个人力资源公司,有关系。”庄未央说,“不过,我认为,思谌的调查只是验证了我们的猜测──我们将这个公司在我们这里的优先级排得靠后,因为我们假设这个公司与项目的关联不大;从这个公司的人员当前在我们的一系列cao作之后还比较稳定,以及这个公司做的是■、■、■业务判断,这个公司似乎与项目的关联的确不大。”

    庄未央说:“也许,我们可以先找信息技术专家入侵他们的私有代码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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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思谌,在这时,确认了她来到的不是什么正经的私募股权投资机构。或者讲,庄未央与露西?莫维希埃伙同顾思谌所做的,从来不是什么正经的,私募股权投资机构该做的事务。其他同事对顾思谌的默契忽略,似乎也有了解释。

    顾思谌问:“你们这样,是合法的么?”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问句。顾思谌使用了全世界最通用语。露西?莫维希埃望了顾思谌一眼。她用全世界最通用语回答:“不。按我所知。”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顾思谌问,“因为,我上次闯入了你的那项活动?”

    “与那个场合不完全有关联。”露西?莫维希埃回答,然后,她第一次就她谜一样的行为动机说了一点很简单、很决断,也因而很不可信的话,“我希望你相信,我对你──以及对这世界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是怀有善意的。我是一个从事文职工作的特别探员。你的,以及你上次见到的那个国的政府机关,不是所有时候皆与我合作。”

    我不是不可以将你举报给我的政府机关。顾思谌想。按照《公民举报间谍行为线索奖励办法》,举报你或许甚至价值五十万。“你为什么认为,我将配合你的行动?”顾思谌问,“你为什么希望──在你好像拒绝透露你全部的动机的前提下──我参与你的事务?”

    庄未央忽然起立,去推被封锁在半透明玻璃内的小会议室的门。庄未央敏锐无声地离场。

    “我不会让你做任何非法的事情。”露西?莫维希埃说,“在这间私募股权投资机构里,你也没有办法抓到我或者莱恩或者任何其他员工做任何非法的事情。”

    “这样。”露西?莫维希埃说,“我不会再让你接触可能让你合理顾虑其是否妥当的事务。我们和平共处。你照常做像之前一样的、普通的、你被指派做的工作。之后,你写简历时,可以将露西?莫维希埃或者──如果你感到更舒适──莱恩?庄-罗恰写为你的上级,我们,以及这间私募股权投资机构,会给你接必要的推荐电话、回复必要的背景调查邮件。如果你同意以上条款与条件,在你接下来的一个学期,我可以在奈芙拉斯特区域”──尤尼斯?法曼第一次用了这个名词,稍后她解释了一下──“满足你的愿望。”

    “例如,”露西?莫维希埃缓慢地沉吟,她浅色的睫毛垂下又抬起,“你拥有一个,叫做尤尼斯?法曼的,女朋友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