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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儿弯弯照九州,景行三更睡不着。 爸爸是mama……mama是爸爸……不对不对,爸爸还是爸爸,但是mama也是爸爸…… 想着想着,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又哭又发脾气,搞得两个人饭都没吃几口就匆匆结账回了客栈。那时景行情绪还是很激动,觉得这一定是爸爸为了免于被他指控强jian犯、临时扯的离谱谎言,闹着要彦卿证明给他看。 彦卿被他吵得一个头两个大,从证件包里翻他和景元的结婚证给景行看,又把行动玉兆丢给景行:“自己看看你mama长什么样,省得见面了都认不出。” 景行一张张看父亲玉兆相册里的照片,只看了几张,他就知道他爸爸没撒谎,一百多年前的老照片里,一高一矮的两个人站在一棵繁茂的树下合影,背后有点乱糟糟的,堆了不少纸箱,不知是要搬走还是刚搬来;矮的那个人是爸爸,与现在的模样没太大变化,只是显得快活许多,肩颈松弛、懒懒地倚着身旁的人,旁边个儿高的白发男子也笑嘻嘻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伸手搂着爸爸的肩膀。 ……这个人长得好像我啊——不对,我长得好像这个人啊。 景行黉学毕业的那个暑假,心想趁着年轻放肆一把、小爷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白的!他花了五万信用点在理发店折腾了五个时辰,顶着一头白毛回家,那时镜中的他差不多就是照片中男子的模样,只是太轻浮了,身材也单薄,没那种成熟男人的范儿,倒是像个街溜子。 ——当然,一向宽松教育的爸爸难得发了脾气,亲自把他连夜拎回理发店,又花了五万把他的毛染了回去,这就是另一回事了。 景行想起往事,他全明白了:一定是我长得太像mama了!所以爸爸伤心了,才不给我染白毛。 看完照片,景行赶紧朝父亲道歉。 彦卿没好气道:“我生你时差点死在丹鼎司,你还好意思叫我强jian犯?等你mama回来了,让他教训你去。” 景行差点跪了,他怎么情绪一激动就管不住嘴呢。 还好彦卿没生很久的气,把他搂过来,对着照片、给儿子讲他父亲们的爱情故事。 景行听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心中疑问:“爸爸,你到底是怎么生我的?你有zigong吗?”顿了顿,他连忙找补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的。我问这个,是因为我好歹也是住院医,出于对科学的探索精神……我真的很好奇啊啊啊啊!” “唔,”彦卿沉吟道,“我是间性人……我不知道你们标准岐黄用语是怎么说的,反正我下面和一般女人长得差不多,也有zigong和卵巢,不过因为基因——还是染色体?——的缘故,我的身体分泌雄激素更多,青春期时,我的外表就朝着男性发育了,没长胸部,也有喉结。” 景行在教科书上也学过有关间性者的有关知识,在妇科轮转时,偶尔也有病历上写着“女”的病人冷静地按住他的手,让他不用浪费钱开阴超检查了。 我天生没yindao的,医生,而且我也没有卵巢,所以我肚子痛肯定不是因为什么……卵巢囊肿,你这水平……不然还是换你师父来看吧?病人一脸无聊地说。 景行那时真是窘得不行,他刚开始工作,脑子没转过来,还觉得男人有yinjing睾丸、女人有yindaozigong是天经地义。那之后他就常常自我反省:别想当然!先问过病人的生殖系统再开检查! ——但景行可从没想过,与他朝夕相处的父亲居然也是这其中之一,而且还冒着风险生下了他。因为间性者的身体异于常规,产科医生们往往会极力反对此类人群怀孕。 景行心中更加愧疚,轻轻抱了抱彦卿:“mama当年不让你要我,一定是因为担心你的身体。” “嗯。”彦卿笑了笑,拍了拍他的头。 景行躺在床上,想起爸爸抱他时的感觉,又想起素未谋面的mama。先前他只是一腔热血,推着不太情愿的父亲向前走,稀里糊涂来到了罗浮,现在忽然真的天降了一个mama,他又有点紧张了。 如果非要说的话,其实景行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单亲家庭的苦,曜青本地小朋友很多都和他一样,只有爸爸或mama,父母双全的反而少见。 他的爸爸在琐事上有点不靠谱,但也独自将他拉扯到大。景行回想起童年,印象最深的就是每天从私塾回家,远远就看见家里亮起的灯,以及餐桌上不重样的晚饭,他的爸爸总是准时开饭,一边问白日里先生教了什么,一边给他夹菜、让他多吃点。如果他不挑食、把一大碗饭都吃完了,饭后还能多吃一小块甜点,夏天是冰粉、冬天是红糖糍粑。 景行长大后,进了六御系统工作,偶尔接触一些来问诊的云骑高官,才渐渐知道,对于他爸爸这样的人来说,能每天准时下班、还分出时间亲手给孩子做饭,是多么疯狂的一件事。儿时他总不理解,为什么他起夜时,爸爸不是在书房、就是根本不在家,好可怕!他要爸爸陪着睡!长大后,景行才想明白,彦卿牺牲了自己的睡眠时间,好让他的儿子无知无觉地过上一个正常小朋友的童年。 景行后来和父亲说过几次这事,都被彦卿轻轻揭过:“没事啦,我才两百岁出头,年轻时吃点苦算什么?况且,我小时候就是这样过的,只是在有学有样罢了。” 景行那时只以为彦卿在怀念养父,却没想到,那也是在怀念爱人。 mama一定很爱爸爸……景行抱着枕头想,把他养成一个幸福的小孩,幸福的爸爸长大后,又把我养成一个幸福的小孩。 想着想着景行又有点错乱,他的mama不仅一夕之间突然变成了男人,还变成了他的……爷爷。 呃,景行甩了甩脑袋,决定不深究这个问题。彦卿似乎很担心他介意这件事,反复和他强调:你mama名义上是我的养父,但我真的从小就没把他当父亲看,所以他不是你的……呃,反正你见面后叫他“mama”就对了!可千万别搞错辈分! 景行是没有什么感觉的,在他的认知里,mama就是mama,现在突然知道了mama养大了爸爸,不过是让爸爸的许多言行有了合理的解释:景行先前一直奇怪,爸爸身为孤儿,理应和他唯一的亲人、那位已故的养父感情甚佳;但景行几乎从没听过他爷爷的事情。而且每次回罗浮时,彦卿从来不提起他的养父,只是一味缅怀他逝去的爱人。 ——原来就是一个人嘛。 景行睡前又问彦卿,他是不是该叫景元“爸爸”。彦卿盘腿坐在床上,表情纠结地思考了一会儿,反问他:“那你准备叫我什么?” “也是‘爸爸’呀。”景行一脸无辜道。 彦卿思考了一会儿,表情更加扭曲了,景行不知他父亲在纠结什么,正欲开口问,彦卿却突然一拍掌:“好!就这么叫!” 话是这么说,景行早就叫顺口了,躺在床上思考人生这一会儿,已经又叫了景元十几次“mama”。 次日两人皆是晕晕乎乎地起床,用过早饭,一起去神策府蹲点。 百余年前,景元和彦卿搬出神策府后,这处洞天就几乎荒废了。继任的符玄不喜欢景元的装修风格,何况,这宅子有点太老了,七八百年的建筑,几乎和寿终正寝的仙舟人一样年高,符玄不乐意住老房子,在太卜司附近新辟了一处洞天,拖家带口地搬进去了。后来她的继位者便也住在那处,不再回来了。 洞口的生物识别锁屏幕还亮着,彦卿松了一口气,否则他还得联系工造司的人来给洞天充电。 彦卿扫过指纹虹膜,领着景行进洞天。 不出他所料,神策府的大门紧闭着,门上蒙了厚厚一层灰,四角结了蛛网。 彦卿不想去碰那脏兮兮的大门,径直绕过去,沿着外墙朝北走,去看有哪扇侧门好破开。 景行停在原地,不住兴奋:“爸!这是你以前的家吗?这——么——大——?还这么传统?天啊这种门我只在纪录片上见过!” 彦卿转过身来,一脸无语地看着儿子:“……你小时候我带你来过好几次,有一次你乱跑,手还卡进铺首衔着的环里差点出不来,你都忘了?” 景行:“……” 景行:“铺首是啥子喃?” 彦卿在曜青住久了,也会说几句当地话:“你这个娃儿……怎么瓜兮兮的嘛?就是门环的底座!你现在手上拿着的那个!” “哦。”景行看了看椒图的大鼻子,试着转手上握着的门环。 彦卿忙阻止:“别玩了,全是灰,我带你去撬后门。” “都回家了,走大门嘛~!”景行不肯挪窝。 “那你找个撞车过来吧,这门背后包着铁皮呢。你以为罗浮将军的家那么好进?”彦卿边说边继续往北走。 景行还不死心,推了推门,又拉了拉门,大门纹丝不动,灰尘簌簌落下。 他只得松开门环,跑着去追父亲。 数秒后,二人的身后喀嚓一声响,接着是什么东西崩裂的声音,咯吱咯吱的,混杂着重物撞击月长石地面的巨响。 彦卿立刻扯过景行胳膊,反射性将他护在身下。 空气中粉尘弥漫,混着朽木的臭气,彦卿在地上趴了两秒,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敌袭。 ——神策府的大门被他儿子弄塌了。 景行跟着彦卿爬起身来,拍了拍胸前的灰,回头看了看几尺外的大门,欲哭无泪道:“……这个应该不用我们赔吧,我真不是故意的。” 彦卿也不清楚现在这建筑算在公家还是私人名下,含糊应付了几句,抽出剑来上前将大门残骸上枝出来的木茬砍了,边砍边心疼他的剑,心想下次出门一定带柄斧子。 他又推了推门后嵌的铁板,没了木头支撑,那几寸厚的铁板吱呀一声,向旁侧转开了。 父子俩进了大门。到得二门,彦卿拉了下门环,发现这门也松得很了,他让景行退后几步,用剑将门侧生锈的铰链劈成两半,将整扇门板卸了下来。 他抱着门板,视线被挡了个严实:“小行?千万别挡路啊,我把这门板搬去门外丢了。” 景行不敢乱动,只在彦卿走远后才探头探脑地往前院里头看。 青砖瓦,白色的马头墙,正房一间,东西附房各一间。屋檐与门楣上都雕了不少花草动物,景行在曜青很少见这样的宅子,更欣赏不来这些细枝末节,只看出回廊的柱子上似乎雕了不少飞燕,因为年久失修、无人保养,雕刻的表面因风蚀而有些斑驳。 彦卿边擦手上的灰,边从外头走进来,见儿子一脸鬼鬼祟祟,不禁好笑,但领着他进了前院,又扫了生物信息锁,进了中堂,才终于有地方坐下。 中堂是以前景元办公会客的地方,下属们有事禀报,也是在这处。彦卿一走进去就闻见一股霉味儿,他想开窗透气,窗户却都锈死了,打不开一点。里面家具上也都是厚厚一层灰尘,彦卿和景行皆打了几个喷嚏,彦卿以袖掩鼻,示意儿子往后院去,自己单手拖了两个太师椅,也跟了出去。 到得后院,终于能自由呼吸了。彦卿狠狠吸了几口气,中堂里的灰尘蜇得他眼泪水都下来了,他用袖子揩了揩脸,将椅子拖去后院的槐树下。景行要坐,彦卿示意不忙,又去西边杂院,那院子是专门辟给工人和伙夫的,廊下就有生水龙头,彦卿试着拧开龙头,水管里咕嘟嘟响了一阵,涌出一股黄绿色的细流。 彦卿放了一会儿水,又去杂屋里找了个桶,等涌出的水变澄澈了,他就着水洗了手和桶,又用桶接水,拎回后院,示意景行过来洗手。 洗完手后,彦卿将水均匀地泼洒在太师椅与地面上,又用衣袖擦了擦椅面,道:“坐吧。” 景行目瞪口呆道:“这椅子……怪贵的吧?真的能这么洗吗?” 彦卿:“要是真贵,一早被贼偷去了。” 景行这才放心坐了。 彦卿说:“明天来时记得带点瓶装水,今天忘了,这边的水可不能喝。” 后院没全铺石板地面,曾经种了不少花花草草,从大葱到二月兰,应有尽有。现下全都枯死了,就剩下这一棵大槐树,彦卿心里有点悲哀,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那槐树每年都落叶,一大部分都落在这黑泥地里,被土壤里的小动物分解,又成为滋养这树的养分。饶是如此,石板地上还是铺满了枯黄的死叶,盖得连地面原本的颜色都看不见了。 景行认出这是照片上那棵树:“爸爸,你和mama的那张合照就是在这里拍的,对不对?” “是。”彦卿用脚踢了踢面前的枯叶,一阵刷拉作响,“我们搬走之前拍的,你mama退休了,我们就不住这里了。” 景行看了看彦卿,他的父亲陷入了回忆,表情平静又祥和。 两人安静坐了一会儿,景行忍不住了,又开口问彦卿:“爸爸,我们就这么坐着干等着?不用做点什么?” 彦卿前一夜有点没睡好,梦里全是景元,他半夜被冻醒好几次,以为景元的鬼魂穿墙来找他了,结果都不是,是别人家的失路鬼乱窜到客栈顶楼来了。他有点失望,但鬼们开口问他姓字名谁时,他还是小声告诉他们要去地衡司公廨,那里的执事们能帮他们。 鬼们都很礼貌,看了看另一张床熟睡的景行,主动降低了音量,同样小声地向他道了谢,嗖一声穿墙飞走了。 此刻,阳春明媚的日光透过槐树叶照在他头顶,彦卿直被照得昏昏欲睡,他手肘搁在太师椅的扶手上,头一点一点的,离梦乡只差一步。 听见儿子的问话,他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懒懒道:“嗯,就坐着等,不然呢?你会通灵吗?” 景行摇摇头。 “招魂呢?” 景行还是摇摇头。 “你开天眼了?” “当然没有!” “那不就得了。”彦卿又伸了个懒腰,仰头看了看天色,“你mama方向感很好的,过不了几天就晃悠过来了吧。” “……可是,我好无聊啊。”景行讪讪道。 彦卿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匣子,外表是漆木的,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表面雕刻着分形花纹。 景行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父亲。 彦卿将小匣子像拆地图一样打开打开再打开,拆出一张飞行棋盘来。 景行:“……” 景行:“好吧。” 彦卿以袖掩鼻,又去北堂里拖了张桌子出来,也是用水泼洗,将折叠飞行棋盘放在上头,和儿子一人各选两种颜色,左右开弓地玩起飞行棋来。 彦卿边骰色子边问:“小行,你来罗浮后撞见过鬼了吗?” 景行忙点头:“早上上大号时闯进来一只,吓得我屎都拉断了。” 彦卿:“……” 景行继续道:“那时候天快亮了,鬼魂模模糊糊的,讲话声音也模模糊糊的,我估计他的脑子也是模模糊糊的,我和他说了好几遍这里是茅房,他才离开。” “那就好,你见过鬼就行,省得你妈来时你都不知道。”彦卿非常满意。 “诶!你怎么就已经到终点了!”景行目光挪回棋盘,赫然发现敌方大本营已经有了一个小小的红点,“不过爸爸,我看鬼长得都差不多啊?万一咱们认不出来mama怎么办?” “我玩这种游戏运气一向不错,嘿嘿。”彦卿得意道,“你就见过那一只鬼吧?越到白天鬼就长得越不明显,只有寒气;到晚上就挺清晰的了,我昨晚见了好几只鬼,身高、性别、五官轮廓,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景行不说话,按棋盘上骰色子的按钮,双六,他的绿色迷你星槎折了两个来回,最终停留在终点前一格。 他皱起眉头,脸色不太好看。 彦卿以为他是快输棋了不高兴,忙道:“还有翻盘机会,我这还有三艘星槎没飞到呢。” “……不是,”景行眉头紧锁,“爸爸,这不对啊,既然白天里见不着鬼,我们在这里等什么?” 彦卿:“……” 他心里一沉,同时有种诡异感从脊背不由自主地窜上后脑。但他还是强作镇定,按了棋盘上的暂停键,从包里掏出昨日在太卜司占算的建议纸条来: 每日辰时至午时,去神策府(旧址)找;每日申时,去罗浮云骑校场找。日落后,不宜出行。 两人对着“日落后,不宜出行”这行字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了几秒,彦卿率先开口道:“这个……可能是穷观阵不太准。” “那我们怎么办?晚上也在这里等吗?可这样……白天还要等吗?”景行连珠炮一样问。 彦卿当机立断:“你在这儿等着,防止你mama自己突然跑过来,我再去太卜司一趟。” 彦卿刚走开去两步,又折回来,去杂院伙房里找了根烧火棍来,塞进儿子手里:“要是有人图谋不轨,你就用这个打他,我教过你的防身之术,你还记得?” 景行点点头。 “很好。”彦卿顿了顿,又说:“要是有鬼图谋不轨……呃,反正你就快跑到人多的地方,阳气重的话,鬼应该做不了什么。” 景行又点点头。 彦卿一路跑到太卜司,青雀还是孤零零地坐在广场上。 见彦卿今天又来了,她显得比昨天还惊喜一些:“彦卿?怎么又是你?” 彦卿气都没喘顺,摆手示意青雀让他先缓缓。匀了匀呼吸,他说:“昨天给出的建议,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说。” 彦卿将纸摊开抹平,放在青雀面前,问:“穷观阵让我们晚上就别出门找了,可鬼不都是晚上才好找?我要怎么办?” 青雀看了看穷观阵给的建议,也愣住了,片刻后,她说:“可能是系统出故障了,我再帮你免费算一次吧。” 彦卿忙道:“多谢。” 依据先前存储在服务器上的信息,青雀又起了一卦,边等结果,她边问:“你儿子……你哪里来这么大一个儿子?” 彦卿心想也没什么好隐瞒青雀的,便如实告知了。 青雀倒是一脸“我早知道”的表情,笑道:“我就说符玄怎么有段时间隔三岔五往曜青寄奶粉,后来还寄过几次童装,我还疑心她在外头有私生子,原来是给你的啊。” 符玄是为数不多知道彦卿离开罗浮个中缘由的人,当初彦卿顺利调去曜青云骑、乃至秘密生子,都少不了符玄在其中帮忙打点。景行刚出生时,彦卿没空来罗浮亲自道谢,等到孩子稍大些,他有了自由时间,符玄却又退位、前往遥远的虚陵仙舟,教导彼方的年轻卜者去了。 “替我多谢她。”彦卿道,“她几时回罗浮?我可十几年没见过她了。” 青雀顿时喜笑颜开:“端午时回来。” 彦卿数了数日子,心想若是在罗浮多停留一段时日,还能再见符玄一面。 桌面上的打印机抖抖抖,又吐出一张纸来,还是否卦,还是同样的建议:“每日辰时至午时,去神策府(旧址)找;每日申时,去罗浮云骑校场找。日落后,不宜出行。” 青雀一眼扫见结果,额上汗都下来了,彦卿要去拿走那两张纸,她按住他的手不让动,连忙道:“……这、这一定是我学艺不精!我今晚——不,现在就打电话问符玄去!” 彦卿将手轻轻抽出来,又轻轻拉住了青雀的胳膊,摇头道:“没事,我相信你,你是个很好的卜者。”他闭了闭眼睛,继续道,“这结果我先收着了。既然两次都是这样,我就姑且信它一信。” “可是……”青雀焦急道,词穷起来,“可是……我、我这么些天算了这么多人,就没有让人在白日里去找的,这肯定哪里不对!” “‘多言数穷,不如守中’——这是道德天尊说的,若我守不住了,到时再来找符玄为我算吧。” 用过午,彦卿又领着景行去校场。 云骑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但彦卿本就是罗浮云骑出身,又是联盟剑魁,算不得什么“闲杂人等”。他还没到驻所,隔着百米就有骁卫上前迎接,彦卿盯着来人看了一会儿,问:“……我是不是教过你?” 那骁卫喜出望外,忙道教过教过,又将自己的入伍期数报给彦卿,彦卿想起来了,这是个挺聪明的姑娘,有天分,可惜就是个子矮了些,不过他夺得罗浮剑首名号时比她还矮,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彦卿夸了她几句,小姑娘更高兴了,走路都能颠三颠。彦卿又问:“你上司派你来接我?” 小姑娘点了点头,却报了个彦卿没想到的名字:他在曜青的上司,丹歌卫指挥使。 “你是曜青人?”彦卿疑惑道。 “是!” “素裳你认识不?”彦卿问,“李素裳。” “素裳jiejie哇,落教得很,对我们曜青来的兵蛋蛋特别好!指挥使,我和你讲哈……” 小姑娘也不怕生,对着彦卿开了话匣子,彦卿听得好笑,推了推跟在身后的儿子的后背,示意你们曜青年轻人聊。景行扭捏片刻,终于还是和彦卿并排,却离那姑娘还是八丈远。 也不知道这小子随了谁,彦卿想,好像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同龄姑娘有兴趣——也许是喜欢小子?但忸怩成这样,看样子还是在意姑娘家多些。 彦卿记得他这般大时,离睡到景元就差一步,可恶的老狐狸,吊着不给他rou吃,却又整天对他搂搂抱抱的,嘴儿都亲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就偏偏不和他做到最后,说是要等到他成年。后来彦卿还拿这事调侃过景元,说你睡我时,按短生种的标准我是成年了,但按长生种的标准来说,我还是个宝宝呢!你个睡未成年的老不修! 但他们的性生活一向很和谐,彦卿年轻有热情,景元成熟有技巧。彦卿知道景元在他之前有过不少人,心中难免吃味,但想来整个联盟也找不到几百岁的老处男,这事不能细究。后来在一起太久了,彦卿终究也是放下了,只在景元去见几个老朋友时,寸步不离地紧跟着。 那时,景元将躲在树上偷窥的他抱下来,拉着他的手,对着老友认认真真道:你们都见过的,彦卿,现在是我夫人,性子比较顽皮,见笑了。 镜流师祖气得抄起剑就要砍徒弟,而一旁的刃叔叔吓得绷带都散了。 ……直到后来景元快走时,他不愿意让彦卿怀孕,两个人才渐渐有了分歧。彦卿想起他最绝望的时候,是趁景元睡着了,用嘴帮他打出来,又将那些东西往自己身体里抹。 现在想起来可真够傻的,他直接带着景元的东西,去丹鼎司做试管婴儿不就好了么? 彦卿第一次生育,又没有长辈教他,走了不少弯路。 下次就知道了。 不过他这个身体,生小孩太容易挂掉了,那样景行好不容易有了mama,又没了爸爸,这样不行。况且养小孩也挺累的,还是不要再生一个了。彦卿想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景元回来的话……好像也没办法zuoai了。鬼魂又没有实体,除非聪颖机智的仙舟人民发明出什么阴间zuoai大法,否则,他只能自慰给景元看。 这个想法简直是晴天霹雳,彦卿顿时就蔫了。 我的性生活……! 其实景行出生后,彦卿的性欲就一直挺低的,他太习惯和景元身体交缠了,自己一个人玩,心理上没有那种快感。 他也考虑过去外头找别人,或者干脆再开启一段新恋情,但是试了几个,都感觉不是那么回事。他坐着和那人吃饭,脑子里忍不住想起景元用筷子的文雅模样,他和那人一同走过桃花树下,想起景元曾在另一棵桃花树下吻过他,他和那人上床……那人看他的下体和哺乳过的胸部看萎了,大骂彦卿是个装男人的女骗子,彦卿提起裤子拿剑柄把那人敲晕了,回家后,他上网搜“富婆重金求子”,把那人的电话一个一个一个粘过去。 ——直到意识到景元有可能回来,彦卿的身体才再次苏醒了。 昨夜洗澡时,他在浴室里借着水声遮掩,偷偷自慰了一次。什么工具也没带来罗浮,他只能用双手抚摸自己,并想像那是景元的双手……天呐,记忆太久远了,他和景元上一次zuoai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他早就忘了那是什么感觉。这让彦卿觉得很难过,他没能做到最后,并蹲在莲蓬头下偷偷哭了。 但……算了,人回来就行,做不zuoai无所谓了。彦卿自我安慰。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到驻所,来接他的小姑娘和景行却不知为何聊开了,分别时还挥了挥手。 彦卿拉住有些依依不舍的儿子,去武库里找了两个小马扎,在校场边角处找了块无人cao练的地,又一屁股坐下了。 等到日暮时分,无事发生,没有鬼也没有人来找他们俩。 兵们去食堂吃饭,彦卿问景行要不要吃部队饭,景行好奇地点头。 吃过饭后,两人回客栈,洗漱过便早早睡下。第二天又是早起去神策府,坐着下飞行棋,下午去校场,坐着看云骑军cao练,等景元的魂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