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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到得客栈,彦卿又要了一间上房,这就将儿子往外赶:“我和你mama有事要谈。” 景行傻眼了,他没想到mama回来后,他的家庭地位就一落千丈了,忙撒娇道:“这屋全是我东西,挪来挪去的多不方便,让mama去新开的那屋睡不就好了?” 彦卿想了想也是,新开的那间房里还是张大床,便把现在这间屋里自己的东西胡乱收了,拖着箱子和景元搬去新开的房里住了。 景元进屋第一件事便是去浴室拧了龙头喝水,咕噜咕噜喝了一肚子自来水,这才忙着脱衣服裤子,准备洗澡。 彦卿倚在门框上、抱着手臂看景元收拾自己,问:“脑子清醒了?你知道自己是谁不?” 话一出口,彦卿心中难免忐忑,他在景元怀里睡了一路,下船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是景元太安静了,一句话都不说,眼神也有些浑沌,说是装傻,他又怀疑可能是真傻了;二是他想不明白:景元怎么没变鬼呢? 他又想:当年景元自己留书一封,说是“走了”,这话放在行将就木之人身上,多半是说要死了,但看他现在这模样,莫非真是字面意义上的“走了”?偷偷跑去别的星球流浪了十几年? 想到这里,彦卿就有些气鼓鼓的,等下他可要问出个青红皂白来。 景元裸着身体,在梳妆盒里找了小刀片,对着镜子刮胡子,也不避彦卿,就这样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景元。”景元报了自己姓名,见彦卿仍抱着臂看他,又继续道,“曾任罗浮云骑将军七百余年,为帝弓七天将之一,于星历8145年退位,继任者是我一手栽培的符玄太卜。” 彦卿听见景元第一个提的外人名字是符玄,撇了撇嘴,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不?” 景元放下手上刀片,望着彦卿双眼,郑重其事地说:“彦卿,是我夫人。” 彦卿终于听到景元叫他名字,眼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要扑上去抱景元,被景元小心地用手臂拦下了:“身上脏,洗了澡再抱。” 彦卿心想先前都在你那脏衣服上睡了一路,要嫌弃早就嫌弃了,哪里还用等到现在?于是继续扑着要抱抱。 景元拗不过他,只得轻轻抱了抱彦卿。彦卿却不肯撒手,挂在景元脖子上,又要来吻景元脏兮兮的脸颊。 景元只得任彦卿亲吻,接着便将他一把推出浴室,反锁上门。 彦卿:“……” 多少年了还是这样,怀有年长者的自尊,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彦卿想笑又想哭,在门口楞了几秒,敲了敲门。 不等他开口,里头景元的声音道:“我自己能行。” 彦卿只得蹲在浴室门外等,等了半天都不见里头有水声,他又敲了敲门。 里面没动静。 彦卿一阵莫名的心慌,拍了拍门板:“景元?” 里头终于有了声音,是景元为他开了门,一脸尴尬:“这热水怎么开?” 彦卿心里疑惑,走进去一看,这才想起客栈装的是公司近几年发售的新款龙头,花里胡哨的按钮大小不一,一切都只为了让使用者在浸入浴缸前就规划好整套沐浴程序:什么时候出水、水冷了要不要补热水、要不要泡泡浴、要不要玫瑰精油…… 哪怕在曜青见多了新式家用电器,彦卿在刚住进来的那晚还是和景行研究了好一会儿,才在那无字的天书中寻得开水按钮。 彦卿为景元开了热水,调节水温,坐在脚凳上,开始为景元洗头发。 景元不自在地动了动,正要伸手,被彦卿一巴掌拍回去:“别乱动,你那手都伤成什么样了,想感染吗?” 景元只得举着双手,任凭彦卿动作。自从十几日前的那个夏日,他离开家,从因果殿到在罗浮流浪,他就没再洗过澡,头发脏得都打结了。 彦卿耐心地用手为景元梳理一头长发,用木梳尖尖的尾部挑开打结的地方——百年前每次下了战场,他们也是这样,为彼此清洁满是血污的发丝。 他上下打量景元的身体,稍微瘦了一些,但倒没什么明显的伤口,更没有魔阴导致的变异征兆。 他问:“手——怎么弄成这样。” 景元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 热水氤氲中,景元将这十几天的——人间的十几年的——遭遇娓娓道来,彦卿先是听得想笑:“地府里头长这样?他们装修也真没新意,和幻戏里演的居然大差不差。” 之后景元说到出逃十王司的经历,彦卿这才脸色不好看起来,听到景元讲那鬼门反复夹了五指、才把手弄成这副狼狈模样,彦卿忍不住又要掉眼泪,将脸埋在景元湿漉漉的后颈上几秒,这才红着眼睛道:“都这样了,您还拼死拼活回来做什么……就乖乖转世去呗。” 景元闭着眼睛,道:“李鸿基坐在鬼门关外头,说罗浮遮天蔽日的全是鬼,我放心不下。” “哦——”彦卿酸溜溜地道,用胳膊揩了眼泪,“原来不是为了我才回来啊。” 景元仍是闭着眼,摇了摇头:“确实也放心不下你。” 彦卿这才高兴一点,又问:“李指挥使他……这算是完全死了?” “是。被判官抓着了。”景元睁开眼睛,问他,“今年是什么日子了?五月二十几?” “还有两天端午了。”彦卿答,想了想,他又补了一句,“星历8288年。” “他家人还住在罗浮的话,得送些东西过去。” “应当是还在。”彦卿离开罗浮十几年,大小事宜不知,云骑内部的人员往来,却还是略知一二的,“这事我来办,你好好休息。” 至于景元逃出十王司后的事情,彦卿也能猜出几分:无非是被判官敲得暂时性失忆,地衡司和太卜司又没料到除了十万鬼魂、还逃出几百活死人来,应对不周,才让他们二人迟迟不得相见。 他轻轻摸了摸景元后脑,那处还有些肿,问:“明天带你去丹鼎司看看,顺便得通知地衡司和太卜司,怕不是还有类似的出逃者没找到家。” “唔。” 彦卿又问:“十王司里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我怎么没听懂呢?” 景元道:“东西二帝坐镇冥府,这你是知道的。” 彦卿想了想,答道:“唔,东岳大帝与酆都大帝,对吧?” 景元继续道:“祂们手下有十位阎君——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十王’。其中八人分管八大地狱,另有两人一头一尾,一个负责接引魔阴身者,另一个负责鬼魂的转世投胎。” 彦卿点头道:“嗯,这我知道。” 景元解释道:“第一位阎王爷——民间传说祂是古国时代的锺山王蒋子文,祂在地府负责指引堕入魔阴者照孽镜、令手下冥差分离其rou身与魂魄。大恶者下地狱,由祂的八位同事负责审判生前不同罪责;其余善恶交加之人——也就是我们这些一般人,一概送去最尾那位阎王爷那里,祂那里的冥差抽取魂魄体内残留的生前记忆、将其上传至云端,再将全无记忆、清清白白的魂魄送去转轮台,经由四大部洲投胎。 “……现在就是这第一位阎王爷撂摊子不干了。” 彦卿道:“您让我理理……”他边思考边为景元的身体打沐浴露,“所以……类似于新兵去驻所里报到,结果负责登记的司库罢工了?而且别的司库都不负责这事,哪怕外头堆了几百没入营的新兵,也没人主动跑来把活干了?” “是这样。彦彦,你还是这么聪明。” 彦卿得了夸奖,忍不住探出身体,越过水面,和景元轻轻接了个吻。 十几年没和景元亲过嘴,彦卿亲了几下直觉得浑身都酥了,再亲下去怕是要忍不住扒光自己、按住景元就地骑了。 这可不成,一家人晚饭都没吃,起码得等到填饱肚子再思yin欲。 彦卿努力直起身体,摆手示意景元别再贴上来。 他问:“可是为什么第一位阎王爷罢工了呢?” “我和老李猜测,是因为祂和东西二帝搞三角恋,一朝东窗事发,就使性子不干活了。” “啊这……”彦卿愣了几秒,错愕道,“等等,您真不是在逗我?都这个时候了,就不要拿我寻开心了!” 景元抬头看着彦卿,彦卿也看着景元,两人四目对视了几秒,彦卿意识到:景元是认真的。 彦卿心里一面觉得匪夷所思,一面又觉得这天方夜谭怎么好生耳熟,他问:“第一位阎王爷叫什么来着?” “蒋子文,有时也叫祂秦广王。” 彦卿的耳边忽然响起那日在不夜侯门口、东文舒重重拍下的醒木声:……秦广王于奈何桥前与酆都爷月下私会,却不料撞见了东岳大帝…… ……秦广王……与酆都大帝……私会……撞见……东岳大帝…… 景元见彦卿一脸喝了苏打豆汁儿的苦痛表情,问:“怎么?想起什么了?” 彦卿表情扭曲地向景元复述了他刚回罗浮那日、在不夜侯听的评书内容。 景元沉思道:“……西衍去了多少年了?我记得是在我退休前走的,也有一百大几十年了罢?我倒没在因果殿里见他,但指不定他的鬼魂也从十王司里跑出来了,他女儿听说了这事,就编进话本里去了。” 彦卿这一刻几乎欲哭无泪:山重水复疑无路,哪曾想路从头至尾就在他面前。 景元知道彦卿在想什么,伸长湿漉漉的手臂抱了抱他,轻声道:“不哭了,嗯?我这不是还来见你了么?” “嗯……嗯!”彦卿吸了吸鼻子,又想起一事,“那明儿还得想办法找冲虚将军,十王司里出了这么大的问题,总得知会他一声。” “‘冲虚将军’?符玄战死了?”景元脸色一变。 彦卿忙摆手:“哪儿啊,她退休跑去虚陵太卜司教书育人去了,过两日还回来过端午呢。” “哦?”景元沉吟片刻,忽然道,“十王司这事,你大概是不用cao心了。” “啊?”彦卿傻了,“可是……可是……” “鬼都被地衡司送回家去了,十王司本来就不属于六司,你烦这么多做什么?你有这闲工夫,不如多来烦烦我。” 彦卿见景元忽然一脸玩味的笑,不禁脸红,先前不觉得,毕竟都是老夫老夫了,景元全身上下哪一处他还没见过没摸过?何况又一直在谈正经事,起不来那些下流心思。 彦卿心中动念,顺着景元光滑的肌肤一路向下摸去,就在他的手指要触碰到景元的那话儿时,景元以手臂制住他:“嗳,不忙。” 彦卿眨了眨眼:“怎么?” “说完了我,该说说你了。”景元一脸正色,“当初我和你说什么来着?别总惦记着要我们俩的小孩,等我走了,你难过个几年,就赶紧找个新男朋友,快快活活地过那二人世界——景彦卿,你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啊。” 彦卿:“……” 好家伙,憋了这么久不问他,他还以为景元既往不咎了呢,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彦卿开始耍赖皮:“我要是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您这次回来,就无家可归了。” “我无家可归?——也好过你为我守寡十几年。” “我没守寡!”彦卿炸毛了,“我和别的男人试过了!老的小的都有,他们都不像您!” 景元听到这话,心疼不已,又道:“男人是一回事,孩子是一回事,谁让你给我生小孩了?” “那是我想生的,谁给你生了。”彦卿抱着手臂嘿嘿笑,“景行是我的小孩,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和您有什么关系?况且,户籍和出生纸上都没您的名字——‘我们俩的小孩’?您说什么呢?” “你……”景元语塞,意识到彦卿在故意气他。 彦卿记景元的仇记了快二十年,终于有机会出气,继续美滋滋道:“您想认他?也行,但也要看他认不认您呢。” 一个时辰后,美馔阁街边的餐桌上。 景行跟着两个父亲走了一路,直觉这两人谈崩了:倒是一起牵手下的楼、一起牵手走的路、一起牵手坐的车,但俩人一句话都不说,一个朝左看,一个朝右瞧,像两条被迫拴在一起的斗牛犬。 一落座他就迫不及待道:“爸爸,mama,好不容易见面了,别吵架。” 景元顿时大笑出声,笑得肩膀都在抖,边笑边对彦卿挑眉。 倒是彦卿瞬间没了气势,越过餐桌,对着对面的儿子怒道:“景小行!你到底是帮哪边的?!” 景行一头雾水,用筷子夹刚端上来的免费小菜,无辜道:“……我只是不想看你们边冷战边吃饭,菜都变难吃了嘛。” 彦卿又对景元蔫蔫道:“得了,您别笑了!好好好,我认输——儿子不仅认您,还一直想见他mama呢。” 景行以为景元是因为称呼问题笑,忙道:“mama,不然我还是叫你‘爸爸’吧。” 景元摇头示意不妨:“按你喜欢的叫就成。” 景行点点头道:“叫习惯了没办法。先前刚见面那会,我也是叫了你‘mama’,但我还以为那是你脑子不清楚才应了。” 彦卿这才知道原来他睡着那会儿,父子俩已经相认过了。景元路上一脸担心,还絮絮叨叨“咱们儿子不认我、我可要哭了啊”,全是装出来逗他玩的。 矮阿姨老板拿着纸笔过来,问:“客官想好点些什么没?”她边问边打量客人模样,目光扫过景元时,她愣住了,片刻后迟疑道,“……白毛狮?!是你吗?你怎么在这儿?” 先前景元流浪时不记得自己名字,周围的流浪人口看他一头白发茂盛,便按习惯给他取了个绰号,老板也跟着这么叫。 景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之前没找到我爱人小孩,脑子也不太清醒,连日承蒙照拂,多谢。” 老板又看了看彦卿景行,恍然大悟道:“我说这二位客人怎么总在隔壁尚滋味吃饭,原来是在金人巷找人呢!怪我——也没看个仔细,这位小郎君和白毛狮……客官老爷长得可真像啊!不然一早告诉你们仨了。” 景元和彦卿忙道不妨不妨,心里却又忍不住感叹造化弄人,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隔壁饭馆后厨。 景元又和老板寒暄几句,这才开始点餐。 他熟练地报了几样——在后厨住了十几天,景元对美馔阁的菜品了如指掌,什么是招牌菜、什么吃起来还成、什么不大正宗,他一清二楚,连着要了三四个菜,全点的是彦卿爱吃的。 点完他又问儿子:“景行,不知你爱吃什么,你自己随意点,别在意我和你爸爸。” 景行翻着菜单,说:“葱醋鸡能加辣不?” 老板想了想,道:“我给你单独上一叠赤云辣椒油可好?” “行啊!”景行点头。 景元又点了酒水,给景行单独点了杯古藤百草饮,老板便收了菜单,忙着去服务下一桌客人了。 景行见景元笑眯眯地借着灯光看他,有些无措,问:“mama,怎么了?” “你是曜青长大的,爱吃辣。”景元随口道,问,“你今年十七?十八?” 彦卿见儿子一脸别扭,想来是还不习惯和景元亲近,便接过话头:“刚满十八,三月初三的生日,属马。让他在曜青读的私塾和黉学,现在也在曜青,去了丹鼎司修习。” “好……很好。”景元不住笑,终于有了些实感,伸手去抓身边彦卿的手指,握在手心里。 他当初不愿意让彦卿生小孩,一是怕孩子生不出来,彦卿有zigong卵巢不假,但他的身体从来就不适合受孕。景元和彦卿相恋一百多年,zuoai就没有不作保护措施的的,哪怕两人过年时都喝大了,他也记得挣扎着把热乎乎缠上来的彦卿推开,伸长了手臂去床头柜里摸套子。彦卿经常和他说没事,根本怀不上:他平常根本不来月经,怎么可能怀孕?要他直接射进来。 ——景元都拒绝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二是哪怕孩子平安出生,景元也怕彦卿养不大这个小孩。他自己当年养大彦卿,也是受了神策府里的工人帮忙、以及职场上不少同事的照拂。就算如此,景元一回想起彦卿十六岁之前的岁月,还是常常觉得两眼一黑:又顽皮又倔强的一个小娃娃,每天回家不是身上哪里磕着碰着了、就是要和他使性子,他明明把事情都给彦卿安排好了,小时候就好好练剑读书,等到大了,他再把事情一样样交给彦卿去做、去建功立业——但小家伙偏不听话、偏要走自己的一条路。 过了青春反抗期倒是好多了,但景元还是时常感到,他没把彦卿教好,那样多的事情彦卿都不会做——到底还是他太忙了,没空手把手教导彦卿许多生活常识。 后来景元也不想教彦卿了,他准备养彦卿一辈子。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命不久矣,才急急忙忙地想起来,他该教彦卿怎么做饭、怎么做家务、怎么规划财政。 他把自己的积蓄尽数交给彦卿,心中担忧不已:彦彦,这些钱全留给你,全改成活期了,你可别一下子全用完了。 ……用完了倒还有房子可卖,神策府被景元买下了,实在不行就去那宅子里拖几张黄花梨的家具卖了——景元这么想,但没敢告诉彦卿。毕竟彦卿儿时起就是个月光族,根本攒不起来钱,直到一百多岁后才渐渐有了些经济头脑,有段时间还学着别人买公司股市的股票,景元见钱不多,也就随彦卿去了。 景元是真的没想到,彦卿能把一个小孩拉扯大,还养得这样好——丹鼎司,好家伙,这可不是随便什么黉学毕业考低空飞过的学生能进的部门。 他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心疼,一下五味杂陈的,先前和彦卿独处时倒还不觉得,毕竟对长生种来说,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彦卿表面上没什么变化,他自己更是如此,从离开彦卿到再相见,不过半月有余。但现在看着凭空冒出的儿子,这孩子的存在反复提醒他彦卿孤独无依的十几年岁月,景元反而忍不住要哭了。 彦卿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抱了抱他。 于是景元很没出息地把眼泪偷偷蹭在了他年轻太太的漂亮衣襟上。 景行见父亲们情绪激动,将那个呼之欲出的问题又吞回肚子里去:爸爸!我mama怎么没变鬼呢! ——可怜的景行,至今在蒙在鼓里。 一刻钟后,酒水饮料上桌,景元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给彦卿少倒了些,又问:“咱们儿子能喝吗?” 彦卿皱眉道:“五谷玉液度数太高,筷子点点得了。” 景元于是也不勉强,端起酒杯道:“干杯。” “干杯!” 彦卿与景行齐声道。 星月朗朗,初夏夜晚凉爽的微风拂过一家三口笑盈盈的面庞。 酒足饭饱思yin欲,彦卿喝得有点多了,回客栈的路上牵着景元的手,一路走一路想等会儿要怎么扑倒他。 端午节快到了,宣夜大道附近全挂着赛星槎比赛的海报,彦卿先前没心思看这些,现在景元回来了,他对生活突然又有了兴趣,扯了扯景元的胳膊,他说:“老头子,后天去凑热闹不?” 景元也喝多了,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他:“好。” 一路上不少商店还开着,毕竟是服务外地游客的地方。彦卿想了想,让父子俩先走,自己折回杂货铺里,买了油和套。 彦卿手上拿着东西往客栈走,远远地看见儿子和丈夫的背影,两人边走边聊天,主要是景行在说,景元不时点头。 彦卿这才放下心来。先前吃饭时景行总有些扭捏,一向健谈的景元在儿子面前话也少了三分,复述个出逃十王司的经历都讲得别别扭扭的,彦卿简直成了两个人的传讯中转台,一顿饭吃得他来回观察两个人的眼色,简直心力交瘁——这可不是他理想中的家庭生活。 现在二人终于能正常交流了,可喜可贺。 他快步走上前去,扑到景元背上。景元背着他走了几步,把他解下来,看了看彦卿手里的东西,没说什么,只道:“小行,这事等你爸不在时我再继续和你说。” 什么什么? 彦卿莫名其妙地看景元,又看景行,见父子二人脸上都憋不住笑,反应过来了,假装嫌弃道:“好啊你们俩!趁我不在时偷偷说我坏话是吧!” 他又去抓景行,摇晃儿子:“景小行,你妈和你说我什么?老实交代!” 景行看看景元,又看看彦卿,挣扎片刻,终于还是倒戈:“我说我小时候来罗浮,不知道这里东西贵,缠着你要买玩具,现在想想真是太败家了。mama说没事,说你小时候傻乎乎的,总拿着零花钱来这里买浮羊奶喝,明明家里都有统一订购的羊奶……说你每个月都亏出去快一万信用点,比我败家多了。” 彦卿:“……” 彦卿:“……您能不能在孩子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回客栈后彦卿还在絮絮叨叨和景元说这事:“您不能在他面前总提我小时候的事儿,这样对孩子影响多不好啊。” 景元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影响不好’?让他知道他爸爸小时候什么样,怎么就影响不好了?” 彦卿急了:“哎呀!您别装傻行不行!我们俩以前隐瞒婚姻关系是为的什么?不就是因为养父娶养子当太太,说出去不好听吗。” 景元将脱下来的衣服裤子顺手叠好,丢进衣柜里。这上衣是彦卿的,裤子是景行的,母子俩来找他时估计没抱什么期望,连符合他身材的衣裳都没准备一套,还好儿子长得高,尺寸倒是大差不差,但是景元实在不习惯穿这紧身裤,勒得蛋疼,一回房间就急急忙忙脱了。 景元脱了自己的衣服,又过来给彦卿脱衣服,道:“你看咱们儿子介意这个吗?” “您再说下去他就该介意了!”彦卿伸长了手臂,让景元帮他解腰带,脱了外袍。 景元又给彦卿脱裤子:“好了好了,等他介意了再说。” 他牵着只穿着单衣的彦卿上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下,道:“做你一直想做的事吧。” 彦卿十几年没zuoai,平常自慰也进去得少,哪怕仔仔细细给自己和景元涂了油,果然还是进不来。 他扶着景元的yinjing,用手撸了撸:“人都瘦了一圈,鸟还是这么大。” 景元平躺着看他,双手放在脑后:“你就喜欢大的。” 彦卿脸红道:“喜欢是喜欢,但是进不来啊。” 景元伸出手臂道:“过来。” 彦卿跪在床上,膝行过去。景元支起上身,掀起彦卿的上衣,就要舔弄他的rutou,好让爱人放松一些,却愣住了。 景元看着彦卿微微隆起的rufang,突起的rutou,深色的乳晕,问:“……怎么弄成这样?” 彦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脱了上衣,让景元看得更清楚一点。他怀念地感叹道:“刚生完那阵,身上痕迹还更多些呢……” 说完彦卿抬头看景元,见他一脸错愕,反问道:“怎么了?你嫌弃啊?” 长生种超群的自我修复能力能修得好战场创伤,修复产后损伤与身体变化却没那样快。 彦卿唯一恢复得快的只有yindao撕裂,他出院那时就已经不痛了,但等到景行开始断乳那阵,他才不至于打个喷嚏都漏尿——丹鼎司的医士说是盆底肌损伤了,让他多提肛,提肛不行就来做手术。彦卿想他要是又去医馆躺着了,就没人照顾景行了,于是每天站着办公、边批公文边提肛,部下每次来他家找他都以为他在尝试最先进的站立工作法;至于肚皮上的妊娠纹,更是儿子开始去黉学那阵才渐渐消失。 彦卿又低头看了看他的rufang,已经比刚生产那会儿小了许多,但依旧看起来不像男人的胸部,能看出生育的痕迹;也许长生种的基因认为这些身体变化是自然的、无需修复的,已经快二十年了,他的胸部还是静悄悄的,没有回复原样的征兆,只在孕与雌激素水平降低后,脂肪消解,平常只要不穿单衣,外表几乎看不出有何异样。 他再次抬头看景元,却发现爱人今夜第二次流泪了。 景元难得哭得这样没风度,鼻涕都出来了,彦卿只得爬去床头给他找纸,又拍他后背:“您别哭啦。” 景元用力擤鼻子、揩眼泪,抱住彦卿,将脑袋贴在他小腹上:“彦彦,我真是……我对不起你。” 彦卿心想我要zuoai我要cao批您晚点哭行不行,但想来景元这般后知后觉也实属正常:人间冬去春来十几载,对景元来说却只是地府一夜、人间流浪十几日,好不容易归家,烂柯人到、光阴确不与世间同。 两人抱了一会儿,彦卿十几年没和景元这么肌肤相贴过,整个人都被抱得热了,激动得下面直流水,yindao口也一抽一抽的、渴望景元的进入。 他舒服地小声哼唧,摸了摸景元的头发,又问:“还做吗?哭成这样。” 景元眼睛还有点红,他看了看彦卿光裸的下体,伸手摸了摸,全是水:“我说不做——你能答应吗。” 彦卿得了首肯,又扶着景元的yinjing就要往下坐,guitou在yindao口蹭来蹭去的,就是进不去,他急了:“您别光躺着呀!倒是帮帮我。” 彦卿双腿打开、直着身体双膝跪在景元两侧,景元也直起身,脸正对着彦卿的yinjing,他张开口,将那激动得一跳一跳的小东西含进嘴里。 “我cao……”彦卿记不得上次景元给他koujiao是何时了,立刻爽得身体反弓,主动将身体往景元口中送。 “别骂脏话。”景元用舌尖打着圈玩弄彦卿的guitou,又吸又舔,含糊不清地警告他。 彦卿不理景元,一边挺腰干景元的嘴,一边继续小声喟叹:“我cao这也太爽了……不要停……” 景元光吃彦卿的yinjing还不够,又吐出来用嘴唇与下巴去蹭最敏感的前端。彦卿被这么一蹭,脚趾都绷直了,双腿颤抖得快跪不住,尖叫道:“不行不行我要射了!” 彦卿好不容易开张一回,还想再享受一会儿,不想这么快就高潮,景元却不听他的,对着他的下体吹了吹气,再次一口含住他的yinjing,左手二指缓缓顶入彦卿的yindao,去找里面那处敏感点,右手则向上去捏rutou。 彦卿被上下里外夹击,马上顶不住了,他崩溃地抱着景元的肩膀,发出支离破碎的呻吟声,接着便高潮了,快感如浪潮般席卷了他的全身。 ……我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彦卿爽得不住痉挛,迷迷糊糊地想,自慰和zuoai比……真像在家门口的小水塘里扑腾了十几年突然见了大海。 景元将手松开,吐出彦卿的东西,让他享受高潮的余韵。 彦卿倒在床上,抱着景元的腰不撒手,景元便也躺下来抱住他,亲彦卿的眉眼、耳朵、嘴唇。 两人慢悠悠接了个吻,景元摸了摸彦卿满是汗的额头,问:“还想做吗?” 彦卿刚爽过,身上懒劲还没消,心里确实有点不想继续了,但这也太拔rou无情了,于是他还是坐起身,将头发撩到耳后,说:“再试试吧,进不来还可以用后面。” 景元摸了摸他的肛周,道:“没帮你灌肠,也没工具,还是算了。” 彦卿语塞:“呃,那就……就算了?我回头先锻炼下。” 他跪着景元的两腿间,将套摘了,吃爱人的yinjing。他模仿景元先前的动作,用舌尖打着转舔冠状沟,又努力吞咽整条阳具。 景元抚摸他光裸的脖颈脊背,问他:“你要怎么‘锻炼’?” 彦卿好十几年没吃jiba,整个人都吃得有点不好了,景元太大了!他下巴酸得要命,疯狂分泌唾液,含糊着勉强道:“用玩具捅一捅,捅开就好了。” “你上哪儿找玩具去?”景元笑道,“过来。” 景元引导彦卿调转身体,彦卿心领神会,将屁股对着景元的脸,自己也还面对着景元的yinjing。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景元的家伙,舔一舔血管分明的茎身、又舔一舔rou红色的guitou,手指捏着下面两颗沉甸甸的卵蛋,又揉又捏的。 都是我的!彦卿边玩边想。 景元倒是很卖力,几口舔干净他屁股阴户上的yin水,伸出舌头,捅开了彦卿的yindao。 两人互相舔了一会儿,彦卿又有些受不住了,抖着身体往前爬。景元不到一个月没做,正是小别胜新婚的心态,彦卿的阴户散发着一种陌生而成熟的气息,让他不住反复深深吸气,现下自然不肯停,不但不松口,舌尖还朝着彦卿体内那处反复舔弄,手上握住了彦卿的腰,不让他乱动。 彦卿吸着气警告景元:“您快松手!……我……我要喷您脸上了……啊……” 话没说完,他就不自主地一抖,感到有什么液体一股一股喷涌而出。 彦卿:“……” 景元不住笑:“彦彦,你好敏感。” 彦卿窘得不行,赶紧翻身下来,手忙脚乱地给景元擦脸,辩解道:“我都十几年没被人口过了,这是……这是正常生理反应!” 景元也不和他辩,只是笑。他用手背揩了揩脸,伸手捏住彦卿的下巴,示意恋人张嘴。 彦卿心领神会,张口将景元的手指一根一根舔了,又去舔他的手心手背。 景元手上全是刚刚愈合的新伤,被彦卿像小猫喝水一样舔过去,又痒又爽,下身登时硬得不行。 他将这混合了爱人的口水与yin水、湿漉漉的手再次伸进爱人的体内,彦卿却终于反应过来,扭着身体要他出去:“不行不行,回头感染了怎么办!” “这话你一早就该说,现在才想起来?”景元不理他,手指继续深入,又塞了一根进去,“我自有分寸。” 景元用手为彦卿再次扩张了一会儿,到三根手指能自由进出时,便伸手又拆了个套,戴上,往彦卿的入口与自己yinjing上抹油,问:“想用什么姿势?” 彦卿躺在床上,伸手要景元抱:“进来。” 景元也不废话,分开彦卿的两条腿,让他自己抱着,又往手心里倒了点油,再次涂抹在彦卿的yindao口与内部,这才扶着yinjing慢慢顶进去了。 里头还是紧得不行,让景元想起他第一次和彦卿zuoai的感觉。他和彦卿都昏了头,在一个最不合适的时机与地点开了头,月色下一路从神策府的大门吻到无人的中堂,最后谁都没忍得到去卧房。他们在他的办公桌上zuoai,润滑是他抽屉里的羊油护手膏,套是彦卿给他的,不知小家伙何时偷偷去买的,尺寸根本不合适,他被勒得鸟疼,彦卿还紧张得拼命夹他,简直寸步难行,他没弄几下就射了。那时彦卿天真地睁着一双大眼睛,问他:哇,将军,你射得好快!男人们都射这么快吗? ……真是一个非常失败的第一次。 景元边嘶嘶吸气边往里进,他知道彦卿肯定不好受,因为他也挺不好受的,简直像在破开一面石墙。 他停下动作:“不然天亮还是去买几个玩具,锻炼下再做,感觉不成。” 彦卿疼得五官都扭曲了。景元虽然停了动作,但yinjing随着他讲话、一抖一抖的,彦卿忙道:“您别说话!慢点慢点,让我缓缓。” 景元不敢动,看彦卿躺着喘气,胸口微微隆起的rufang顺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 月色透过纱帘照进屋内,为赤裸身体的二人镀上一层银白色的底色。 过了一会儿,彦卿探头看了看他和景元连接的下体,道:“……我去,怎么还有这么一大截没进来呢。” 景元打手势,意思是我能说话了吗,彦卿道:“您说。” “才进去了个头。”景元道。 彦卿没说话,又想了想,道:“慢点来,再试一次,不成就算了,我帮您含出来。” 景元于是继续挺着腰往里进:“放松。” 彦卿骂道:“放什么松?我真不紧张……都老夫老夫了的,紧张什么?啊……不行不行,别动!” 这回彦卿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体蜷缩。景元见状,知道不能再乱来,便慢慢地退出来。 退出来时套上沾了点红色,景元心里一惊,就要俯身去查看,彦卿也注意到了,自己伸手摸了摸下体,又伸了手指进去摸了一圈,道:“太久不做,估计是有点撕裂了。”他见景元一脸要道歉的表情,忙摆手道,“不是您的错,是我自己太心急。” 景元起身穿衣服:“我去给你买点药。” 彦卿又道不妨事:“这点出血量算什么,睡一觉就该痊愈了。” 景元这才又脱了衣服,坐回床边,看着彦卿道:“彦彦,对不起。” 彦卿心想景元一晚上道几回歉了,罪过罪过,又爬过去要继续吃景元的yinjing,结果被后者一把抱起来:“好了,别总想着服务我,都伤成这样了,睡觉吧。” 彦卿无奈道:“就准您馋我身子,不准我馋您身子?您别总想着您吃我就是享受、我吃您就是服务,行不?”他见景元还皱着眉,只得道,“我都十几年没和您亲热过了,我想吃……那个。” “好吧,都给你。” 景元坐回床头,彦卿趴在他的腿间,迷恋地用嘴唇反复亲吻景元的性器顶端,深深呼吸。彦卿伸出舌头从会阴往上舔,反复逗弄两个囊袋,又一路往上,舔过柱身和最敏感的前端。 彦卿将长发拨到脑后,伸出舌头,用舌面最粗糙有力的中部反复刮蹭景元的guitou,抬起眼睛笑着看爱人。 景元见此场面,脸一红,微微偏过头去,发出长长的一声感叹:“……彦彦……” 彦卿心里满足得要命,加快了嘴上动作,他的下巴又酸了,口里津液不绝,他将涎水尽数吐在景元的guitou上,接着以嘴唇包着牙齿,尽力将整条大家伙吞进口中。 彦卿亦是好久没做深喉,下意识就要呕吐,但景元带着麝香味的东西极大地安抚了他,他尽力伸平舌头,让那东西的前端慢慢滑过他的舌面、舌根,顶到咽喉入口。 过了最难的舌根,彦卿松了一口气,缓缓呼吸了几下,慢慢用舌头拉动yinjing,将那根大家伙继续往里送,又退出来一些,如此反复,他感到景元的yinjing在他的口中疯狂颤抖,yin水狂流。 彦卿动了动喉头,将景元的体液吞吃下肚。 景元爽得身体紧绷,反复挺腰叹气,以臂掩目,不敢去看彦卿,只怕多看几眼就要在视觉刺激下直接射出来,他低声呻吟:“……不行了……宝宝,我不行了……” 彦卿含着景元的东西,很想逗一逗他,口齿不清道:“……您抬头看看我。” 舌头一动,贴上粗大柱身,彦卿反射性想吐,喉头发紧。正在此刻,景元终于放下了手臂,伸长了脖子看彦卿,只看了一眼,就在视觉与触觉双重夹击下射了出来。 ——彦卿泪汪汪的,嘴里含着他的性器,表情天真又妩媚,景元根本受不住。 他急急忙忙要退出来,彦卿按住他的下腹不给动,于是景元攒了几十天的jingye全喷进了彦卿的嘴里。 彦卿让景元的guitou抵着他的舌根,那里没太多味蕾,不至于因为味道太糟糕而难以下咽。景元射了一大堆,一部分进了他的喉管,彦卿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景元的yinjing不再颤抖、微微发软,他这才慢慢吐出了那根又粗又大的家伙。 彦卿咂了咂嘴,道:“还好,不是很难吃。” 说着他又要去亲景元,景元也不嫌弃,和他深深接吻,两人又缠绵了许久,反复抚摸亲吻对方的身体。直到月至中天,这才草草做了清洁,抱着一起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