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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蛇(三)

    2023.1105更新

    江澄生日快乐~

    【all澄】遇蛇(三)

    兰陵金氏牵头的除妖大会是在六月初十这日举办。几天以后的六月十七,天朗气清,阳光普照,金凌像往常一样,早上在仙客居的广场练了一个时辰的剑。中午同小叔叔与长老们吃过午饭以后,金凌一个随从都没带,避开众人独自出了门。

    这段时间的洛阳,不管走到哪里总能看到一批一批乌泱乌泱的修士,更加之在除妖大会上,云梦江宗主直言这是一条有几百年修为的蛇妖,仙门百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想赶在别人前面找到这妖怪的踪迹,将这厉害的猎物收入自己囊中。

    至于金凌,江澄早就多次警告过自家外甥,叫他不要掺合进这件事情里来,除妖自然有大人们动手。然而金凌毕竟是少年心性,目空一切、藐视权威,哪个少年没有一个斩妖除魔卫护苍生的英雄梦啊,“有大人们动手”,那小孩子就得靠边站呗。凭什么。所以江澄的三令五申金凌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自从除妖大会那日以后,金凌除了每日坚持不懈地练剑两个时辰,一有时间就抱着浩如烟海的金氏典籍翻阅,重点就看怎么对付蛇妖,《伏妖录》《百妖谱》《妖典》都翻遍了。学了不少有用的法术和招式以后,金凌想先到城外没人的地方实地练习一把,试试仙术的威力。

    为了掩饰行踪,金凌没有在洛阳城中直接御剑,而是打算从西门出城。正当他刚刚侧身避开又一拨成群结队的修士时,一双手猛地从他背后伸过来,一只手捂住他的嘴一只手扣着他的肩膀,眨眼之间就把他拖进身后阴暗无人的小巷子里。那人身法极快金凌根本来不及反应,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钳制在巷子拐角后面动弹不得。金凌刚要挣扎反抗,头顶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凌少爷,别喊。是我,秦乐游。”

    金凌瞪大了眼睛:秦叔???搞什么啊???

    秦钰先是用仙术探灵,感知到跟踪金凌的那两个人并无异常,才把金凌放开。金凌连忙转身面向对方,看清挟持自己的人确是秦钰,不由得叫道:“秦叔?怎么是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面对金凌连珠炮般的询问,秦钰做了一个把食指放在唇上的动作,低声道:“嘘。不要说话。巽位和坎位有两个跟踪你的人,发现了吗?现在他们还没有察觉到你不见了,不过以这两个人的修为,不久之后他们就应该意识到目标丢了,然后就会寻到这边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金凌只好先压下满腹疑问。秦钰带着他在小巷子里七拐八拐,又翻过几座低矮的围墙然后上了屋顶,下来以后又是弯弯绕绕,洛阳的小路真是让他摸明白了。到了一座毫不起眼的青灰色石砖民居外,秦钰才停下了脚步。金凌也站住了,没有先问问题,而是先用灵力探测了一番周围,然后忍不住惊叫一声:“九子连环阵!?”

    九子连环阵,是修仙界高阶的防御法阵,能屏蔽一切法术伤害,任何活物、仙法、灵流都不能通过它的屏障。九子连环阵是用九颗注灵八十一天的灵石启阵,要破阵必须毁坏全部灵石。而这种灵石,开采、炼制、注灵的方法都极其精妙复杂,一旦炼制成功,硬度极高,想要毁去谈何容易。

    阵法开启后是无形的,rou眼看不见,只能用灵力感知。只有在强大灵流冲击之下,它的防御作用生效时,才能用rou眼看到它的原貌,看清在虚空之中不停轮转的咒文和灵力波动。人如果贸然闯入,会被阵法表面流转的巨量灵力瞬间电成灰烬。但世间事难有十全十美,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阵法也有它显而易见的缺点:不能预防物理性伤害,比如说投石、射箭等,石头和箭支都是死物,能轻松突破九子连环阵的限制。

    金凌一直都知道他舅舅很厉害,但也想不到云梦江氏能一次性就拿出九颗灵石。兰陵金氏也财大气粗,但是这种需要注灵需要技术含量的,拿钱也难买到。

    秦钰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没错,就是九子连环阵。”他从乾坤袖中拿出一件东西交给金凌,金凌接过来一看,杏色丝绦上面系着一小块深紫色形状不规则的灵石。金凌在书上读到过,要想自由出入这个防御法阵,必须要在阵法开启以后,用第六块灵石撞击第七块,这样磕碰下来的碎片,人佩戴在身上即可。

    金凌把灵石佩戴在腰间,秦钰推开木门带金凌走了进去。

    金凌边走边按捺不住地问道:“秦叔,到底是谁要跟踪我啊?”他想破头也想不到自己对别人能有什么利用价值。

    秦钰嗤道:“还能有谁,你那小叔叔呗。”

    金凌:???我今天早上是不是根本没起床,现在还在梦里啊?

    院子里岗哨不算很多,但来来往往的修士不少。他们都是行色匆匆,脸上神色肃穆,见了秦钰和金凌简单地一揖,也不说话,秦钰一回礼,他们就直接走掉了。

    秦钰带着金凌进了正房,主位上一张黑色的檀木桌,上面整齐地摆放着一些笔架砚台书信;房间的东侧和西侧则是各摆放了三张同主位一样的檀木桌子,三张桌子连在一起,上面堆满了小山似的书本、信件、公文、杂物。东侧桌子后面放着一把摇椅,一个青衣白裙的姑娘正躺在摇椅上,一边读信,一边从旁边小桌上的青瓷盘里拿龙须酥吃。秦钰见到她这幅模样,嘴角抽动了一下,忍住了扶额的冲动。

    姑娘看到他们进来了,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在金凌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往他嘴里塞了半块龙须酥。

    龙须酥绵密香甜入口即化。好甜。嘻嘻。金凌喜笑颜开。

    她一眼便看出了秦钰的来意:“阿游,这么紧张干什么。阿凌还是个孩子,不要对他太苛刻了。mou man tai,mou man tai!”

    秦钰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做何表情,只好低头一礼:“莫堂主。”莫梦台回礼。

    金凌嘴里的酥糖还没有咽下去,含混道:“莫姑姑……”莫梦台直接把盛龙须酥的盘子塞在金凌手里,没有给金凌拒绝的机会,金凌也只好接着。她又从金凌手里拿起一块龙须酥塞在自己嘴里,拍拍手上的碎屑,径自走了,边走边含含糊糊地道:“不用谢我!”

    秦钰扶额,无语。

    莫梦台姓莫名灵雨字梦台,号天机上人,领云梦江氏天机堂堂主之职。莫梦台生性乐观豁达,又大大咧咧不拘小节,连秦钰都能被她的降智cao作无语到,更别提事事严谨完美主义的江澄了。云梦江氏盛产剑痴,修剑的人最多,像莫梦台这样不修兵器单修御灵的,整个修仙界也只有寥寥数人。

    秦钰带金凌进了东耳房,在金凌进来之后关上了房门。金凌看秦钰一副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模样,把龙须酥的盘子放在旁边的桌上,小心翼翼地问:“秦叔,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秦钰实在不知道要怎样开口。这对一个仅仅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未免太残忍了些。

    秦钰在原地踌躇了一会儿,方才硬着头皮道:“凌少爷,你舅舅江晚吟江宗主,已经失踪七天了。我们上天入地几乎把洛阳的每一寸土地都翻过来找了,还是一点踪迹都没有,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仅是荆楚的白宗主范宗主吃了好几次闭门羹,洛阳陈氏上门问询也被回绝。陈留周氏宴请百家云梦江宗主也没有出席。现在仙门百家中已经谣言四起,我们不可能继续隐瞒下去了。明天我会公开宣称,江晚吟江宗主已经修炼到了关键时刻,现在回昆仑山闭关了。凌少爷,现在局势已经非常混乱,往后更是难以预测。江晚吟是你最亲的亲人,他一失踪,你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你得想好。”

    金凌浑身猛地一震,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他的大脑嗡嗡地都是杂音,每个字都好像在空中漂浮,连缀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他的理智还拒绝接受这个消息,眼泪却已经刷刷地落下来。

    秦钰见他低着头发着抖,不是能听得进去话的样子,便暂时不说了,给金凌一点接受的时间。他走过去给金凌倒了一杯热茶放到手边,金凌坐,秦钰站,两人均默默无语。

    还能说什么呢,你未及满月便失去了父母,舅舅把你带大。现在你舅舅也失踪了,你得学着接受现实,看清局势,规划好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是人话吗?

    良久。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金凌吸鼻子的声音。

    金凌红着眼睛,忽然猛地抬头,大声道:“他一定还活着!你们只不过是联系不到他!那又怎样!说不定他是到了什么奇境,或是困在什么阵法,暂时隔绝了灵息罢了!”

    秦钰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说:“你说得对。祠堂里宗主的长明灯没有熄灭,他确实还活着。只是那灯火不知何故变得非常微弱。他遇到了麻烦。你说的天地之间的奇境,我们能找的都找了。各种探灵方法也用过了。就是找不到江晚吟的一丝踪迹,一丝灵息。”

    金凌又低下头去,胳膊抬起来捂着脸,肩膀不住地颤抖。秦钰只好选择闭嘴。

    待到金凌的情绪平复了一些,秦钰才继续道:“凌少爷,你有想过当兰陵金氏的宗主吗?”

    金凌抬起头,讶然道:“什么???”他从未想过这些事情。

    秦钰冷眼旁观,自然把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分析冷静到近乎冷酷:“如果金如松还在,那么你就只能是普普通通的金氏子弟。但是现在金如松没了。我看金光瑶夫妇没有积极备孕的意思,也没有纳妾的意思。如果江宗主还在,你有云梦江氏的全力支持,金光瑶无子的情况下,你肯定是下一任兰陵金氏的宗主。但是现在,不好说了。血缘毕竟是强力的纽带,没有了你舅舅,云梦江氏还能在多大程度上为你站台,不好说。当然,就算没有云梦江氏的支持,兰陵金氏那些守正固执的长老看在你是嫡孙、你父亲是前宗主嫡子的情况下支持你做宗主,也有可能。但兰陵金氏全族五万多人,找出十个出身好又有资质的候选人一点都不难。凌少爷,你是选择争,还是不争?争,有两种可能,争得到自然好,如果落败了呢?落败了,那就是新宗主的眼中钉rou中刺,自然在兰陵金氏待不下去了。你也可以选择不争,做一个闲散公子,兰陵金氏自然饿不到你。但是有句话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是前宗主的嫡孙,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如若是族中其他子弟继任宗主,新宗主能否善待你?这都是说不准的事。”

    金凌安安静静地听着,没说话,若有所思。

    秦钰又是叹气,继续道:“至于云梦江氏现在的情况,是由我在代替宗主行使职权,大部分人都被我派去寻找江宗主了。这个小院,便是行动的指挥中枢。我代理宗主,七天可以,一个月可以,那么三年呢?十年呢?千年以来,修仙界都是重血缘、轻门派,非江氏族人却继任江氏宗主,这样是难以在仙门百家中立足的。

    春风堂的江祈江思明,修为高医术高,但她为人清冷不善言谈,又一心扑在医术上,不知是否是继宗主的合适人选。

    我、梦台、虞溪虞灵澈,我们三个人的问题都是一样,我们不姓江。我不知道她们两个人什么想法,但是我觉得名字只是代号而已,如果我继任宗主,我可以改名为江钰。

    江飞雪,宗主的五师妹,十三岁便被江扬长老送到昆仑山闭关修炼,三年前出关,目前修为已到化神后期,按理来讲由她继位宗主最为合适,但是,她……她……”秦钰卡了一下壳,在背后说人缺点这种事他实在是很不习惯,但只得继续道,“她恃才傲物,为人心狠手辣,做事不讲情面,外面人都说她是’云梦江氏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也有人在背后叫她’罗刹婆’。要是她真的当了宗主,估计三个月就能把仙门百家得罪个遍。云梦江氏可不能交到她手里。现下她在北海游历,我已经发了宗主令给她,应该不日就能回来了。

    江原,修为平平、性格平平,让他当宗主,怕是不能服众。

    江瑜江珮裳,她是宗主的亲传弟子,论能力、资质和修为,她在小辈中都为上佳,可是她今年只有十六岁,经验和威望都不够。

    除了以上几位,还有一位候选人。那就是你,金凌。凌少爷,你有没有想过改成江姓,回来继承云梦江氏?”

    金凌呆若木鸡:“……啊?”

    金凌张口结舌:“……呃……”

    秦钰就知道他从未想过此事,只好说:“如若你肯回来,那你就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我会全力支持你继任宗主。你不必现在给我答案,可以回去慢慢想。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宗门不可一日无主,我最多再代理江氏宗主一年,一年以后,如果还是找不到江晚吟的踪迹,我会重新开启长老大会,在大会上遴选出新的宗主。”

    云梦江氏的长老大会,已经有四百年未开启过了。前宗主江枫眠是三代单传,到了江澄这里是第四代。江宗主这一骤然失踪,没有指定的接班人,秦钰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他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长老大会上若是能顺利选出继任者,平稳过渡自然是最好;激烈争夺致使云梦江氏内部四分五裂也不是没有可能。

    金凌没说什么,秦钰便接着道:“继承人这件事先放下。还有一件事,明天我会当众宣布江宗主回昆仑山闭关,届时这个消息一定会在修仙界掀起惊涛骇浪。但凡有点脑子的都不会相信。让他们说去吧,让他们猜去吧。但是有一点,凌少爷,你是江晚吟唯一的亲人,明天开始,空前的压力、关注、监视都会落在你身上,那些人会从你身上找突破口。现在最好的办法是装病。而且要装得像一点。”

    秦钰从乾坤袖中拿出一个盒子,在金凌面前打开,里面有一红一绿两颗硕大如核桃的丸药。

    秦钰说:“这是蔷薇子母蛊。红色的是母蛊,绿色的是解药。你吃了红丸之后脸上会长出非常吓人的水泡和红疹,放心,它看起来吓人,但不痛不痒,而且只在脸上长,吃了解药以后可以马上恢复正常不会留疤。你得病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应该会有很多人借‘探病’之名来探你的虚实,你只需接触来探病之人的皮肤,母蛊便会把子蛊释放到那些人身上。中了子蛊的人,水泡和红疹会遍及全身,白日奇疼无比,夜里奇痒无比,症状会持续一个月然后自然消失。但也不会留疤就是了。到时候接触过你的人全部感染,没有人会怀疑这事的真实性。”

    金凌看着盒子里那贼巨大的药丸子,眉毛鼻子嫌弃地皱到一起,乜斜秦钰一眼:“这不会是钱老头的手笔吧?”

    秦钰只得赔笑道:“此蛊确实是出自春风堂钱老先生之手。“

    金凌气得跳起来:”这个老疯子!我才不吃!谁知道他在哪儿憋着坑我呢!“

    钱琉今年七十五了,头发也不梳,天天顶着参差不齐的爆炸白毛鼓捣药品,疯疯癫癫神神叨叨的,时常整蛊弟子和下人们拿他们试药,虽然都是些不伤身体的药,但很有一些药的效果奇奇怪怪的。

    金凌九岁的时候,趁着钱老先生不在偷偷跑到他的药房“探险”,把钱琉的南海珍珠粉、鄱阳湖巨鳖甲壳粉、琼州红玉桫椤粉、北海凤凰尾羽粉掺在一起,用水和了当泥巴玩,还真的捏了个像模像样的鸟窝出来。不仅如此,金凌非要大人帮忙把鸟窝放到万壑松涛堂那棵最高的白杨树上,不给放就又哭又闹。奶妈拗不过他只好来找江澄。江澄一见那“鸟窝”便觉得材质奇怪,却也没多想,踩着剑把鸟窝放在了树上。金凌还是不依,江澄只好抱着孩子御剑飞到树顶上让金凌亲眼看到他的鸟窝,还答应明年春天有小鸟了再带他来看,金凌这才拍手嬉笑起来。

    等钱琉回来,春风堂满地狼藉像是被犀牛抢劫过似的,气得老先生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过去。他平日里就极宝贝他那些药草,比宝贝自个儿孙子还宝贝。

    事情告到宗主那里,江澄过来一看现场就明白了。江澄赶紧替金凌给老先生赔罪,又批了药材价格两倍的银子给春风堂,让老先生去补充材料。但有的时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某些奇珍异兽的材料有价无市可遇而不可求。

    这事还没完。刚过了一天,万壑松涛堂又闹成一团,不仅是金凌哭闹,奶妈也急得掉泪,春风堂的医修江祈也被请过来给金凌看病。江澄一回自己的寝殿就像是进了养着三百只鸭子的养鸭场,大人哭小孩闹,人仰马翻。奶妈见江澄来了,便过来对他说,今天金凌拉的粑粑竟然是蓝色的,不知道是中毒还是生了什么大病,医修正看呢。奶妈一边说一边掉泪。江澄听了,心中也十分焦急难过。恰好此时医修江祈结束了检查,麻利地收拾好东西,施施然便要离开,江澄连忙拦在她面前,急急地问怎么样。江祈面无表情地径直绕开江澄走了,在背后丢下两句话:身体健康,没病没灾,哭都哭得中气十足。至于为什么粪便是蓝色的,问钱琉钱老先生吧。

    江澄这才明白。但他又心疼自己的外甥,便亲自去找钱老先生求情。没想到这个钱琉着实性格古怪,连宗主亲自来了都吃了个闭门羹。钱老先生闭门不见,只遣了个小药童来对江澄说,此药对身体无碍,一月后药效自然消退,宗主无须忧心,请回吧。

    所以结果就是九岁的金凌拉了一个月的蓝色粑粑,每次如厕完都要大哭大闹一阵,江澄哄完奶妈哄,几个丫鬟绕着他们团团转,万壑松涛堂整整一个月没有消停过。

    后来金凌也时常给钱老先生捣乱,背后叫他“老疯子”,对钱老先生做出来的东西时刻警惕着不肯入口。

    此时的金凌气得满屋乱转,秦钰站在原地坚定得如中流砥柱一般,秦钰说:“现在这是我们唯一的办法。”

    金凌猛地一转身,看到秦钰平静而坚持的脸色,金凌抱起手臂来大大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他像突然xiele气一般走回来在桌边坐下,低着头,轻声道:“我今天晚上回去就吃。”

    秦钰默然。这个孩子平时活泼任性自信骄傲,很少有这种模样。

    良久,金凌讽刺地冷哼一声:“我舅舅丢了,我不尽力帮忙寻找,还要被关在屋里装病。”

    秦钰道:“我们用灵蝶联系。十五日之后如果兰陵金氏真的相信你染了疫病把你单独隔离起来,放松了看管,我们就有机会找人易容成你的样子把你换出来。这样你就可以秘密地出了仙客居。你只需暂且蛰伏等待机会。”

    金凌低着头道:“知道了。还有事么?”

    秦钰只好道:“没有了。”

    金凌抄起桌上的药盒站起来便走了。秦钰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站在原地默默无言。

    魏无羡自从六月初十从除妖大会上回来以后,便一直窝在玉山客栈自己的房间里,把窗帘全部拉起来没日没夜地鼓捣自己那堆符咒和小灵器,一日三餐都是客栈伙计送到房间里来。他恍惚记得中间蓝忘机来过几次对他说了些什么,他都一概打个哈哈当成耳旁风,复又埋头在他那个能追踪妖气的小玩意儿上了。

    七月初一这天他的“聚灵寻踪”罗盘终于初步完成,魏无羡抓着鸟窝头慢吞吞地拖着步子下来吃午饭。蓝忘机已经点好了一桌子的菜。现如今洛阳城的客栈里,十分之九都是修士,魏无羡他们那桌的前后两桌都是,旁边桌子上修士们的谈话,也不免飘到这边来。

    “……整个修仙界都对他翘首以盼,结果……”

    “……这么快就……”

    “……你真的相信……”

    他们斜前方那桌上有个叫孙和的散修,修为平平但一直吹嘘自己做过洛阳陈氏的客卿,他的嗓门极大,魏无羡在他斜后桌都能听见:“……他们说江晚吟跑到昆仑山去了,可是你说奇怪不,江晚吟一闭关,洛阳城里面死人的事就再也没有了……”

    魏无羡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忙竖起耳朵。

    旁边的刘陵早看孙和不惯,怼他道:”怎么着?你还觉得那江宗主就是洛阳的杀人妖魔不成?”

    孙和自觉失言,挠了挠头道:”那倒不是。江宗主说蛇妖在洛阳城现了原形,这个应该是真的,我小妹她婆婆家就住在那附近,打妖精倒了忒多屋子呢……”

    张勇插嘴道:”那准是江晚吟第一个逮到了蛇妖,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知道,跑到昆仑山上炼蛇妖内丹去了,让我们大家都白跑一趟。”

    王扈生闻言冷笑一声:“他可是四大世家的宗主,用得着如此小气吗?当时他在除妖大会上出了多少风头!要真的是江晚吟抓到了蛇妖,拿着到处炫耀,玄门百家谁敢说半个不字?我看就跟传闻里说的那样,把那大蛇招惹了,头一个就遭了那蛇的报复。俗话说枪打出头鸟,出头的椽子先烂……”

    孙和道:”被蛇吃了,那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张勇道:”那为啥蛇不闹了?还有吃了仙门名士就收手的妖精?难道吃了江晚吟能成仙?”

    ……

    魏无羡刚才一边听一边机械性地扒饭,这时忽然觉得喉咙里堵得慌,这饭实在是吃不下去了。他马上想起来那天江澄身上连厉鬼也惧怕的浓重妖气。他问蓝忘机:“蓝湛,你听见他们说的了吗?到底怎么回事?江澄怎么了?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

    蓝忘机的话语里带着一丝丝委屈:“江晚吟闭关了。就在除妖大会以后。我去告诉过你几次,你只嗯嗯啊啊地说不可能你不相信。”

    魏无羡问: “那云梦江氏的官方说法呢?”

    蓝忘机答:“江晚吟修炼已至关键时刻。”

    “就这么点小破事?”魏无羡嚷起来,“别人怎么说?”

    蓝忘机默默地望着他。

    魏无羡这才惊觉自己真是急糊涂了,忘记了蓝忘机是个锯了嘴的葫芦,要是在他那里问清楚事情原委,还没听完魏无羡自己准先憋死了。魏无羡忙丢下一句”蓝湛我去去就来“便直奔悦阳客栈找蓝景仪。

    两位蓝氏弟子在悦阳客栈遇害后,客栈里原有的住客除了蓝思追蓝景仪以外全都跑了个精光。当时洛阳城中所有的客栈都人满为患,姑苏蓝氏来了洛阳以后便直接住进了空空荡荡的悦阳客栈。再后来才有一些胆大的散修也住进来。魏无羡径直来到悦阳客栈二楼蓝景仪的房间敲门。

    猛敲了半天,门才打开一条缝,睡眼惺忪的蓝景仪出现在门口。这个时间蓝景仪还在午睡。蓝景仪见到魏无羡以后瞬间就不困了,咧着嘴笑,兴奋不已:“是你啊魏前辈!”魏无羡赶紧跨进门,进来以后把门关了,拉蓝景仪进里面去谈。

    魏无羡严肃地对蓝景仪说:“最近江宗主的事你知道得详细不?”

    蓝景仪:“知道!那可太知道了!”其实这段时间蓝景仪有无数的八卦、无数的推测、无数的吐槽,可惜在姑苏蓝氏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对象可以倾吐,可把他憋坏了。思追教训他“非礼勿言,莫要妄论他人是非”,景仪觉得要是再憋几天,他就真该像一个充了太多气的气球一般爆炸了。

    魏无羡道:“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从头讲?”

    蓝景仪问:“除妖大会你应该去了吧?”

    魏无羡道:“我去过,怎么了?”

    蓝景仪笑了笑:“那我还可以少费些口舌。”随即敛容,一边细细思索一边缓缓道:“应该是从半年多以前,洛阳城就怪事连连,一直有人遇害,而且受害者之间没有什么联系和规律性。确切地说,我们能追溯到的第一个受害者,他的死亡日期是去年十二月份。今年三月份我和思追、金如兰到了洛阳以后,一起细致地探查了好几个月,结果是一无所获。这一连串的遇害事件,每具尸体我都看过,死法都没有什么规律。可见这个家伙确实很厉害,它的修为到底有多高我们似乎没有办法估计,因为它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和证据。这些我都在除妖大会上讲过。

    但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在除妖大会上讲,我们去蛇妖现了原形的承义坊看过,我大概量了一下它的长度,至少有一百米。我这么说你可能没什么概念,我们找裁缝拼了一块半米宽、一百米长的黑布,它现在就在客栈后院你可以自己去看一下,模拟出来的效果非常恐怖。这么说吧,它有五十九个我那么长,有三十五层楼那么高。这样一个半龙半蛇的怪物,修为之高不清楚有多少年,却能被江宗主发现、阻截到,我觉得非常奇怪。因为以它历来的行事,从来是滴水不漏无从找寻,为什么这次却是例外。”

    魏无羡听过那些散修无端揣测江澄和蛇妖是沆瀣一气为祸洛阳,现在听见蓝景仪也这么说,忍不住叫道:“江澄修为高呗!还能有什么原因?紫电那般的一品灵器,正是克制妖物的法宝,什么妖魔鬼怪都难以在紫电底下走上一遭。”

    蓝景仪点点头:“有可能是我多虑了。这应该是个巧合。但后来发生的事,绝对不是巧合。六月初十开除妖大会,六月十八云梦江氏副宗主秦钰便宣布江宗主去了昆仑山闭关,他不可能前一秒出来主持除妖事务后一秒便都撒手不管自己闭关去了,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猫腻。”

    这其中的关窍魏无羡想不明白,嘟囔道:“我要去找金凌。这小子肯定知道他舅舅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说完了但蓝景仪半晌没有回应,魏无羡纳罕地抬起头,只见蓝景仪露出一个很少出现在他脸上的高深莫测的笑容。

    魏无羡更纳闷了:“怎么了?”

    蓝景仪那个高深莫测的笑容中忽然又添了一点得意洋洋,他笑道:“这就是这件事中更奇怪的地方了。六月二十二日仙客居发了时疫,整个仙客居被封锁,金宗主带着兰陵金氏剩下的人搬到鸿飞坊陈宅去了。”

    魏无羡吃了一惊:“什么?”

    蓝景仪道:“是水痘。这病发得奇怪。整个兰陵金氏对此讳莫如深,消息都被封锁了。鉴于金仙督的态度,仙门百家都没人敢在明面上谈论这事,但私下议论有很多。从兰陵金氏下人们那里探听来的小道消息,金如兰也是被隔离在仙客居的人之一。但是这个说法不很确切,实际的情况没人清楚,毕竟没人敢去仙客居看一看。另外一个有确切证据的消息是,秣陵苏氏苏宗主和沔阳杜氏杜宗主曾经一同到仙客居去探病,回来以后也染上了水痘,白日里奇疼无比,入了夜却奇痒无比,导致余庆客栈现在也处于半封锁状态,但封锁措施很不严密,所以大家才知道的。”

    竟然有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情发生在江澄和金凌身上!魏无羡开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蓝景仪道:“先是江宗主莫名其妙闭关,可以算作失踪了,紧接着他唯一的近亲属便染了时疫,消息断绝,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可以算作失踪了。这两个人接连失踪,我可不相信是巧合。”

    魏无羡又急又气又痛,来回的踱步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转圈圈,但他也毫无办法。忽然,他猛地站住,大声道:“我去仙客居找金凌!水痘我可不怕!”

    蓝景仪急得跳起来挡在他面前:“魏前辈!千万别去!!!金仙督在仙客居设了开元辟天护山大阵,你没有灵力,不是还得靠我们家含光君么!你自己无所谓,可千万不要害得我们家含光君染疾!!!”

    魏无羡被噎得哑口无言。他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在原地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态度也软化下来:“对不起,小景仪。刚才是我着急了。你说得对。我不去仙客居了。”他轻轻拍了拍蓝景仪的肩膀,“修仙界这边的动向你帮我注意着。以后再来找你。”说罢他转身便走,蓝景仪瞧着他的背影瞧出一些落寞的感觉,景仪本来还有一堆话,见他是这副模样,也就只好把话憋了回去。

    魏无羡一定要到昆仑山去。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临行之前专门准备了两套棉衣。蓝忘机御剑载着他,饶是这样,他们还是飞行了整整一日。

    蓝忘机将避尘降落在昆仑山北坡。其时正值农历七月盛夏,高山草甸绿草如茵,南面横亘连绵的雪峰灰岩仿若近在指尖。放眼望去,天高地阔,千里不见人烟,没有一只动物,没有一只鸟,只有万里长风在无法企及的高处呼啸来去。蓝忘机捡了柴,找了附近一沟谷的避风处升起一堆火,他抬起头,想叫魏无羡过来一同烤火,却只见穿着棉衣的魏无羡定定地站在原地,凝望着远处的昆仑山,脸上是一种几乎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静谧渺远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暮色四合,光线渐渐殆尽,魏无羡只剩一个黑色的剪影。

    蓝忘机忍不住出声:“魏婴。”

    人影一动,魏无羡转过身来,露出一个惯常出现在他脸上的笑容。他走下来,一屁股坐在火堆边。魏无羡不说话,蓝忘机也就无话可说,两个人安静地吃着干粮,只有火堆在一直哔哔剥剥作响。良久。蓝忘机突然出声道:“明天登顶吗?”魏无羡自嘲般地笑了笑:“不了。就我这小身板,跑到雪地里去做什么?别说两层棉衣,十层棉衣都救不了我。”两人继续相对无言。

    魏无羡吃完了干粮,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碎屑,摸黑爬上了沟顶。夜色如同浓墨,大地伸手不见五指。月亮已经隐没,银河横亘中天,群星灿灿长明。魏无羡打开锁灵囊,把自己在洛阳坟地里捉到的六只厉鬼放了出来。袋口一开,鬼魂们便呼啸而出,瞬间没入黑暗中。魏无羡竹笛一横,金石刀剑之声陡然响起。他用笛声cao控着这些厉鬼,让它们替他去找人。

    江澄。江澄。江澄。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整整一夜,笛声不歇。

    魏无羡白天休息,夜里吹笛,如此七天七夜,竟一无所获。可见江澄确实不在昆仑山。他们的干粮已经用尽,不得不返回洛阳补充物资,以及稍事休息。昆仑之行的折戟给这件事情开了一个不好的头,之后的三个月,魏无羡想尽了各种办法,硬是找不到一丝江澄的踪迹。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江澄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十月十五日。

    蓝忘机轻轻巧巧地跃上玉山客栈的屋顶,果见魏无羡半躺半坐在那里,正倚靠着屋脊吹笛。其时正值未正二刻(14:30),本来应该是全天阳光最盛的时候,但这时的天色却阴暗异常,乌云滚滚遮蔽了天空,白日黑得如同夜晚一般。狂风大作,洛阳的街道上空无一人,无数鬼魂从地下冒出来,堂而皇之地沿着街巷游走。

    百鬼日行。

    蓝忘机看得直皱眉。但无论魏无羡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蓝忘机总是放任自流。他立在原地听了一会魏无羡的曲声,却不解其意。这笛声听起来十分凄厉,蓝忘机研习音律多年,收集过的曲谱也是包罗万象,可他却没有听过这首曲子。

    其实魏无羡吹的是一首口耳相传的云梦民歌,原本的曲调轻快活泼,是采莲女们在云梦泽中划船采莲蓬时最喜欢唱的一首歌,莲花坞的小弟子人人会唱,唱得最好的那个人是江澄。那时的夏日午后时光漫长,长得高过人头的荷叶遮去了毒辣的阳光,人影和船影在层叠的碧绿间时隐时现,清凌凌的水面上传来江澄声线清澈的歌声。

    而如今,同一首采莲曲,在他指尖唇边,却变得凄厉怪异且刺耳。

    蓝忘机朝他走近几步,才发现魏无羡的脸色苍白憔悴,眼底两大坨青黑,黑色的怨气从他身上丝丝缕缕地发散出来,旋转缠绕,经久不散。

    只是一切努力都是无用。百鬼在洛阳找不到江澄。

    魏无羡忽然停了吹奏,恨声道:“找!给我找!在洛阳找不到,就到整个豫州去!豫州找不到,就把整个天下给我翻个遍!!!”又横笛唇边,笛音呼啸尖锐有如鬼哭。

    有鲜血沿着笛子的管壁缓缓流淌下来,最后在尾尖汇聚成一大颗血珠,颤颤巍巍地抖动了几下,然后是轻轻的一声“啪”,血珠砸在屋顶的瓦片上,清脆细微的声音如同豆荚开裂一般。这声音却如此清晰。

    蓝忘机大骇,唤道:“魏婴!”随即祭出忘机琴弹奏起来。只是温柔和缓的琴声与凄厉尖锐的笛声根本就是自己响自己的,怎么也协律不起来,声音混响在一起更显嘈杂刺耳。

    魏无羡却仿佛无知无觉。此时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缓缓地,又是一滴血从竹笛尾端掉下来。

    再一滴。

    三五滴血珠在青灰色的瓦片上汇聚成一小滩,鲜红刺眼,魏无羡却不肯停手。

    江澄不能有事!

    江澄绝对不能有事!

    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他在社会中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他知道江澄恨他,可是他也知道江澄是最重情最长情之人,江澄不肯忘怀,可是他魏无羡也没有一时一刻敢忘。魏无羡死过一次,已是体味到无限的苦痛和遗憾,如果现在连江澄都失去了,那么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惊才绝艳、众人称道、前途不可限量的云梦魏公子,到底有没有存在过?还是说当年的那个他已经被人世间彻底遗忘,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这就是他真正的死亡么?

    不!绝不!

    蓝忘机琴声的节奏越发急促。莫玄羽的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如寻常人,魏无羡又要强行催动鬼道,这具身体越来越难以承受巨量怨气的冲击和压迫,忽然,一滴鲜血从莫玄羽的额头正中滑落到鼻尖,又从鼻尖滴落,沿着这道从额头到鼻尖的血线,莫玄羽脸上的皮肤慢慢向两旁开裂,里面缓缓露出了另外一个人的额头和眼眉!

    这……这是?是献舍之人的身体已经完全不堪重负即将崩溃,还是被献舍的厉鬼邪神已经不满足于这具皮囊,想要强行破体而出!

    蓝忘机心神已乱,忽听“铮”地一声巨响,忘机琴的一根琴弦突然从中崩断!

    蓝忘机不得不收琴。琴声停止。笛声也停止了。

    蓝忘机慌忙去看倚坐的魏无羡,魏无羡似乎对琴弦崩断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他已经放下了笛子,将竹笛随便抓在手里,背脊深深地弯下去,头低着看不清他的表情。蓝忘机盯着他没有挪动视线,过了一会儿之后,魏无羡把头抬了起来,故作轻松地道:“我饿了。回去吃饭呗?”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黑色。

    蓝忘机说不出话来。

    那道贯穿莫玄羽额头鼻尖的撕裂也在缓缓愈合。

    魏无羡见他不答,便自己站起来,顺着上来时用的木梯子爬了下去。等他们一起到了玉山客栈的一楼大堂的时候,莫玄羽额间只有那道血线没有消去。

    【TBC】

    我朋友吐槽我写的是家谱,可能我写家谱太过,云梦江氏人才济济,澄鹅一失踪,场面就向着九龙夺嫡去了

    ●【一个青衣白裙的姑娘正躺在摇椅上,一边读信,一边从旁边小桌上的青瓷盘里拿龙须酥吃】

    mou man tai,粤语发音的“没问题”,谐音莫梦台。

    莫梦台姑娘是致敬刻骨铭心的过去,铁打的双杰《同归》里面的莫生气。哈哈,好想看莫梦台和莫生气一起说相声。

    ●【春风堂的医修江祈也被请过来给金凌看病】

    云梦江氏医修所在的堂口的名字取自“春风吹又生”的春风。

    ●【七月初一这天他的“聚灵寻踪”罗盘终于初步完成,魏无羡抓着鸟窝头慢吞吞地拖着步子下来吃午饭】

    六月十八秦钰顶不住压力宣布江澄闭关,魏无羡十三天后的七月初一才意识到。第二世的魏晚了十三年,然后他又晚了十三天,但第三次他紧紧地抓住了江澄的手。

    ●【却只见穿着两层棉衣的魏无羡定定地站在原地,凝望着远处的昆仑山,脸上是一种几乎不会出现在他脸上的静谧渺远的表情。没有人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

    我替魏无羡答了吧,他此刻在:想江澄,想故乡。

    ●【蓝忘机在屋檐边站了一会儿,实在不解曲中意】

    曲中意就是:想江澄。

    ●【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他在社会中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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