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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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里沐婉卿与徐光耀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聊天,见她下来便扬声道:“休息得怎么样?头疼不疼?看你下次还敢喝这么多!” 白秀珠的头本来不疼,想到徐伯钧不在家就疼起来了,偎在沐婉卿身上有气无力地问:“下午打网球了吗?谁赢了?” 沐婉卿瞪了徐光耀一眼:“光耀哥总是放水,自然是我赢了。” 徐光耀赔笑:“我哪有放水,真的是这些天没打,有些生疏了。” 白秀珠好奇:“就你们两个打?督军下午没回来吗?” “回来了一趟,不过很快又走了,可能是来拿什么东西吧。”徐光耀满脑子婉卿,哪顾得上注意父亲的事,还是沐婉卿留意到的。 见白秀珠精神不好,吃过晚饭沐婉卿拒绝了徐光耀听新唱片的提议。不过又约好了过几天再来听,所以徐光耀并没有很失落。 回去的路上白秀珠把大衣的事和沐婉卿说了,两人猜了半天,最后一致同意应该是秀珠喝醉了自己从哪顺的。谁也想不到会是徐伯钧亲自给她披上的,毕竟他真的不是进小姑娘房间那种人。 徐·真·是那种人·伯钧,此时已在越城待了半个月。这段时间他有事也不敢去上海,生怕在哪遇上白秀珠。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他是真怕了那丫头了。本就无法无天的,再有这亲了一口的事,说不得还能做出什么来。 提心吊胆等了两日没见什么登报求爱,也没有来信,徐伯钧便猜出她大概是害羞了,松一口气之余也有种自己靠出卖色相安抚小姑娘的无奈感。 不过这个他倒真没猜错,虽然当天白秀珠没想起来那个“梦”。但睡了一觉,酒彻底醒了,她便想起来了,甚至还捋出了前因后果。 这确实是她的初吻,羞赧自然是有的,但更多是害怕。她就这么占了徐伯钧的便宜,他定然很生气。所以信也不敢写了,想着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说。 这一等就是再次出事,婉卿出门被绑架了,徐光耀为她挡子弹进了医院抢救。 白秀珠与沐婉卿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眼见徐伯钧带着兵怒气冲冲前来。质问完谭玹霖就面色铁青来回踱步一言不发,连眼风都没给她一个,心里是又酸又涩。如果有一天她也在手术室里生死难料,他能为她这样担忧一次,那她真是死都甘愿了。 一行人就这样揪着心等到天亮,终于等来徐光耀脱离危险的消息。徐伯钧提了一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才有心情发难,要谭玹霖为这件事负责。 白秀珠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一面,虽神态平静,却气场全开威势赫赫。谭玹霖也算挺有司令架势的了,在他面前却显然不够看,毛头小子一个,青嫩得很。 白秀珠既惊惶,又崇拜,整个人都看痴了。离开之前徐伯钧终于扫了她一眼,见她正盯着自己,立刻转开视线与谭玹霖一起走了。 见他的眼中只有躲闪,没有生气和厌恶,白秀珠暗暗松了一口气。 病房外沐婉卿还在自责,白秀珠握着她的手安慰道:“这事怎么能怪你,要怪也怪那些绑架你的人。”接着她看了一眼旁边的沐致远,拉着她到窗边小声提醒,“婉卿,这件事不简单,绝不是个巧合。” 她是局外人,看事情比沐婉卿更冷静更客观,把这件事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猜测都说了一遍。得知也许是崔连凤在捣鬼,沐婉卿其实并不惊讶,她早就知道这母女俩要对她下手,只是没想到手笔这么大,还牵连得光耀哥也差点丧命。 这样将思路一捋,沐婉卿就想起一些线索。两人立刻前往巡捕房,将绑匪可能是某家当铺的人说了出来。徐伯钧虽然怀疑这是沐婉卿在为谭玹霖脱罪,但事关光耀,也不愿放过任何线索。 不过调查真相也不耽误他阻止民团建立,他一边暗中派徐远去报社提供假消息,联络租界商人将绑架罪名安在民团身上,一边派人去调查当铺的线索。 要不怎么说他在上海权势滔天,这边几人还没出巡捕房,那边消息已传得满大街都是,商人们也堵住了巡捕房的门要谭家匪军滚出上海。 徐伯钧见气氛已经烘托起来,一切如自己所想,也不再说话,站在旁边看起戏来,只等时机一到就将谭家军给彻底搅散。 只是他虽看戏,却能感到一股视线一直注视着自己。徐伯钧不用看都知道是白秀珠,却丝毫没有收敛自己阴谋算计,咄咄逼人,不择手段的一面。就让她看着吧,让她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不是她想象中那种...他甚至不知道她喜欢自己什么,总之不是一般女人会喜欢的那种样子。 白秀珠还不知道自己偷看被发现了,当然被发现也无所谓,这大庭广众的,他总不能不让她看。既然看得仔细,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暗藏的冷笑,还有隐晦的志得意满,便猜出这事少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这又是她没见过的一面。 也不对,婉卿被谭玹霖绑架那天,他与裴勋在会客室应该也是这个样子吧。冷酷无情,利益至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白秀珠低下头,心里莫名品出一股甜来。与他作对的人,他下起手来是这样狠厉冷辣,却始终不曾对她狠下心来。这是不是说明,她对他而言也是有一点特别的呢? 白秀珠与沐婉卿站在巡捕房门口,如两朵纤细的兰花摇曳在风暴中,与这喧嚣吵闹的环境格格不入。各自担心的人站在对立面,却不影响她俩双手紧握,给彼此支撑。 最后谭玹霖请出了一堆难民,将解散民团的事给化解了。但绑架案的事还需要时间调查,他立下三天军令状,徐伯钧也不得不偃旗息鼓。正好有人来报徐光耀醒了,他便急匆匆地去了医院。 因见谭玹霖和婉卿暧暧昧昧的,白秀珠不愿做电灯泡。她坐了一夜医院的冷板凳,又站了半天巡捕房,把自己累得够呛。干脆让他俩自去合计,自己回沐公馆休息去了。 这一觉就睡到第二天早晨,醒来便得知谭玹霖抓了个叫闵大成的人,是个当铺老板。只是这闵大成嘴很严,什么都不肯说。线索只有一张他烧了一半的照片,婉卿一看就说那女人的镯子与崔连凤的很像。 到这里事情就好办了,谭玹霖派人去查崔连凤与闵大成的关系,发现两人是同乡。闵大成还做过罗督军的副官,这就说明当年婉卿的哥哥沐远航被绑架然后杀害一事很有可能也与崔连凤与闵大成有关。 谭玹霖着重审理这方面,虽然闵大成咬死了不说,他的手下却没那么忠心,将他与崔连凤勾结的事倒了个一干二净。 白秀珠知道哥哥的死一直是婉卿心里的一根刺,如今终于真相大白。马上就能够为哥哥报仇,让母亲了无牵挂地入土为安,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心里很是为她感到高兴。 这几日谭玹霖审案子,她与婉卿也没闲着,从早到晚地在医院照顾徐光耀。因谭玹霖总吃干醋,白秀珠也以长辈自居觉得不用避嫌,一些只有她俩在场,需要动手的诸如喂药擦脸的事她都不让婉卿去做,而是自己动手。 徐光耀那个不自在啊,但见婉卿不以为意,且白小姐也是一番好意,也不好说什么。主要是他现在虚弱得很,也没有拒绝的能力。 而这几天崔连凤既联系不上闵大成,也联系不上崔杰,心里就开始慌了。只是没了帮手,她又不是个聪明人,唯一能做到的就是把水搅浑。自欺欺人地想着爆出一个大新闻,也许沐婉卿被绑架的事就没人关注了。 这一日沐婉婷气冲冲回来,说白秀珠竟然衣不解带地在医院照顾光耀哥哥,完全不知道避嫌。她又哭又骂,突然就提醒了崔连凤,之前发现的事完全可以利用起来了。 她立刻匿名给两家有名的花边小报写信,说白副总理的妹子横刀夺爱密友沐家长女的未婚夫徐少帅,沐家长女伤心之下另投怀抱,新欢是上海司令谭玹霖。不信就去圣约翰医院和城防司令部看一看,是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消息太劲爆了,足够这两家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花边小报冒着天大风险去医院调查一番。这一看果然,白秀珠整日地在医院照顾徐光耀,沐婉卿却频频出入上海防守司令部,据门口卖烟的小童和卖报纸的大爷说与谭司令举止很是亲密。 掌握了充足的证据后,记者们开始奋笔疾书挑灯夜战添油加醋,写出数篇四角恋的爆炸桃色新闻。誓要连发三天不重样,狠狠大卖一番,将这上海滩搅得鸡犬不宁。 结果还没开始印刷,老巢就被军队包围了。写的文章,偷拍的照片连同底片一起被打包带走。印刷机被砸,人也被送进了巡捕房吃牢饭。 打包好的文件整整齐齐的放在徐伯钧书房的桌子上,他面无表情的翻看,然后一把摔到桌上,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不是这上海的报纸杂志都掌握在他手里,与徐家有关的新闻都要过他的目,这玩意儿万一报道出去,徐家的脸可就丢大了。 不仅丢脸,还要得罪白家,和沐家联姻的事也别想了,说不定还真便宜了谭玹霖那马匪崽子。 徐伯钧气得胸闷,火车也不等了,直接坐汽车去上海。并让徐远去查到底是谁写的匿名信,一定要抓住,严惩不贷! 徐远将他送到医院门口便去办事了,徐伯钧一个人进到病房,结果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白秀珠端着药碗,舀起一勺汤药喂到徐光耀嘴里,还用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边的药渍。 “父亲!”徐光耀还不知外面差点就要流言满天飞,只觉得实在受不了白小姐无微不至的关心了,此时见到向来不亲近的父亲简直如同见到救星。 看着一脸温婉贤淑的白秀珠,徐伯钧额角青筋直跳:“白小姐,你一位年轻小姐,这样做不合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