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上)
“好,接下来我们来看意识的本质:到底什么是意识?从本质上来看,意识是特殊的物质——注意,这里一定要看清楚,有时候可能会问你………” 世界上最奏效的安眠曲,莫过于下午四点钟里老师那宛如三公里外的教堂钟声那般飘渺悠远的声音。每一句慷慨激昂的陈述都使灵魂脱离躯壳的桎梏遨游在外太空,每一处微妙的停顿都带领找不到落点的灵魂克服浮力做功回到栖息的身体。事已至此,有声胜无声,无声更有声。 被一场酣畅淋漓的午觉绊住腿脚而不幸踩点到达现场的陆明文,失去了她最绝佳的观景位,但这没有关系,这场清醒与沉沦的战斗不会持续太久。著名的五星上将麦克阿瑟曾说:“当我知道我的对手是顶级的催眠·盛夏四点钟之毛概·战神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应该考虑不再是如何打赢这场战斗,而是如何以一种优雅的姿态投降。” 就在列阵投降的口令即将下达时,陆明文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像是小区楼下那只四十千克rou都没把皮撑开的英斗的大嘴唇子的纸折玫瑰花来,抬头就看见窗边探出的一个脑袋。 “…………” 好古老的方式。 陆明文一边腹诽着一边默默地撑开了手中的“玫瑰花”——如果它真的能算得上的话。 “你好同学,这节课真是太无聊了,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会后空翻的猫吗?” “…………” 好古老的理由。 “不了,我比较喜欢看穿靴子的猫。” 又被折回去的纸团嗖的一下跨过了窗台,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那个半遮半掩的脑门上。 “啊,抱歉。” 那人捂着额头朝她笑了笑,算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大概是自己也觉得那花丑的看不过去,这次传来的纸条被折成了飞机的样子: “真是不巧,猫猫在后空翻时把靴子甩飞了,没有靴子你还会爱我吗?” 再去看时果真看见一只胖橘正蹲在窗台上,这下子就是不得不去了。 “我叫宋择砚,你叫什么名字?” “陆明文。” “咱俩名字真配。” “嗯,确实。” 陆明文从他怀里接过猫,漫不经心地应着声,但总之没有任何一场约会能在猫猫的手下冷下场来。二人就这样一路说说笑笑,待走到处一看就很软和的草坪上,就把猫抱在怀里就地坐了下来,开始天南海北地东拉西扯,从古至今地胡说八道,直到太阳下去,月亮上来。 宋择砚突然问她:“你去过酒吧吗?”陆明文说没有,宋择砚就又撺掇着把她带去了酒吧。 才一杯酒下肚,陆明文的头就开始晕乎起来,宋择砚就笑她,也不再给她喝,把她带到公园里坐在长椅上吹风,说是要给她醒酒。可自己却跑去买了几提罐装啤酒回来,一罐接一罐地开。 喝着喝着宋择砚突然问道:“你说同一个人经历不同的事,他还能算一个人吗?” “个人觉得不能,人的认识主要来源于社会经验,经历都不一样,认识多少都会有些差距。而在我看来,自我意识正是由他对内在自我和外在环境的认识所构成……” 宋择砚就沉默下来,从刚见面时他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巴忽然就消停了。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夜风晃着枝丫,将满地的月光都摇碎,散落的月光打在宋择砚的脸上,映出一丝晶莹的水光来。 陆明文看见了,从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包纸来递给他。宋择砚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忽然又笑起来,“你干嘛?这是什么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纸,你哭了,擦一擦。” “我没哭……” 嘴上这么说着,一滴眼泪却像是专门为了拆他台似的,不争气地从下巴滑落砸在衣领上,宋择砚也愣了一下,转而又改口道:“我不是因为难过,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呢?平日里伶牙俐齿的一个人这会子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句利索话出来,索性闭了嘴低下头装起睡来。陆明文也没再说话,就那样安安静静的在他旁边坐着,这一装还真就把本就醉的不轻的人装睡着了。 宋择砚是被闷醒的,陆明文把她的长风衣盖在他身上,还顺便把他的头裹住结结实实地系了个蝴蝶结。宋择砚有些哭笑不得地把衣服解开来,一抬手就看见写在手心里的字: “我想你是不是见过别的地方的我?如果是的话,你可以把你们的故事告诉我,也可以选择来认识一下我。” 刚醒来还没完全清醒的宋择砚就又哭又笑起来,等到喝光了手边剩下的酒就从长椅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走了。 至于陆明文,她自那以后也再没见过宋择砚,直到某天晚自习下课回寝室的路上下起了雨,从来都想不起来看天气预报的她自然也不会带伞。眼见着这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也只好紧走两步准备去前面不远处的便利店里临时买一把……? 如果便利店的门口没有站着一个这么奇怪的人的话—— “做鸭,666元一晚。做鸭,666元一晚。做鸭,666元一晚……” 以喇叭炫酷的叫卖声为bgm,以被风卷的汹涌的雨丝为特效,宋择砚一手插兜一手撑伞,穿着sao包的深v衬衣,踩着蹭亮的皮鞋,戴着吊炸天的墨镜,尽态极妍地向她走来。 黑色的雨伞在头顶撑起,渐近的身躯隔绝了肆虐的狂风,宋择砚将伞递给陆明文,施施然行了一礼,而后直起身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碎发挽至耳后,露出一抹邪魅的笑容来: “丫头,要来一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