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猫

    又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我躺在破旧的城墙上，嘴里嚼着松子糖，是的，我从城堡马房里顺来的。

    我举着一封粉色的手写信对着太阳看，后来眯眯眼睛，收好信打算睡个午觉。

    “托拜厄斯先生——”

    啧，又有人叫我。

    “又怎么了？”我懒洋洋地回复。

    士兵说：“……先生，总督邀请。”

    我坐起身挠挠头，跳下城墙，抱怨道：“我只是想睡个午觉，不冷不热的阳光在头顶，午饭在肚子里……”

    士兵没有接话，走我前面小跑着带路了。

    总督在城堡的偏厅里的接待室接待了我，我坐在这软沙发上怎么都不习惯，我挑着眉调侃道：“怎么不去厨房接待我了？。”

    总督讪笑了下，说：“您现在可是功臣……”

    “那老国王觉得我是功臣吗？”

    “这……”总督擦擦汗，他想起之前他和国王的失态……他的脸红了起来，磕磕绊绊地说：“我们，我们还是说正事吧。”

    “等等，来杯威士忌。”

    总督只好挥挥手让女仆去准备，复而又转过头来，说：“城里的猫很多都不见了。”

    “嗯？你们开始管家禽家畜了？”

    “……不是不是，是最近每天都有公民给警署报告自家猫不见了，虽然一开始我们的确没有重视，但是后来数量渐渐多起来，最近甚至都有人来报告流浪猫失踪了。”

    我皱了皱眉头，猫的确是一些巫术的媒介，难道又出现了个强大的女巫吗？

    我仰头咽下一大口威士忌，问道：“你们有去调查吗？或者有发现什么尸体啊，或者可疑的人家之类的？”

    总督摇摇头，说：“很多人家都说猫是突然不见了的，我们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家。”

    我瞥了他一眼，问：“那你想我做什么？”

    总督擦擦汗，说：“本来不想叨扰您的，但……住在城堡里的几只猫最近也不见了……皇后和小公主都挺难过的，我也派了兵力协助警署调查了……但一无所获，就想着，你可能会有一些门路……”

    我想了想，拍拍裤腿站起来，说：“行吧，等我吃过一顿好饭，喝过一顿好酒我就去看看。”

    然后在我出城门的时候，脸熟的几个守卫立马围上来，一个给我了一挂腊肠、一个给了我两根羊排、一个给了我一兜苹果、最后一个给了我半壶好酒。

    我从苹果兜里拿了一个苹果，剩下的苹果让他们自己分了。

    回到我的小茅草屋，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我点燃了煤油灯和壁炉，剪下两段腊肠，挂在了壁炉上烘烤着，小锅挂在下面煮着胡萝卜洋葱汤。

    我坐在一边翻看着资料，猫在巫术里真的很常见，我手里这本《常用巫术合集》就记载了不下五十种“猫的用途”。

    对于这个我是很排斥的，虽然对猫无感，但我很少使用生物巫术，最多用个青蛙老鼠之类的。

    我合上书，决定去城郊走走。

    午夜十二点的城郊，没有一丝火光。每家每户都熄了灯，只有酒馆和旅店还亮着房前灯。

    我低着头双手插兜走着，脑海中有一支小曲和一只卷着尾巴的小黑猫，不知走了多久，我也有些累了，看到附近有家亮着橘红色灯光的小酒馆，我便走了进去。

    酒馆里人不多，一些在城外干力气活的粗人在角落畅饮啤酒，两三个赶路的车夫沉默地卷着烟草。

    “啤酒一杯，谢谢。”

    沉默寡言的老板点点头就拿着玻璃杯给我接了满满一杯啤酒。

    在一片突然的安静中我仰头喝完啤酒，待其他客人又重新聊起天来的时候，我和老板搭起了话。

    “听说最近有很多猫不见了。”

    “是啊，我的也不见了。”

    “啊？是只什么样的猫？”

    “就是只杂猫，几年前跑进酒馆来的，就赖着不走了，每晚都趴在吧台上陪我，喏，它经常在那盆盆栽下面睡觉。”

    “不好意思。”

    “没事，不过我听城里的人说，有人在吃猫！”

    “……不可能吧，我们国家并不缺粮食。”

    “对呀，我也这么想的，但是之前有垃圾站的伙计在这儿喝酒，我听到他们说，他们有一天发现好多好多小骨头，他们估计那些就是猫骨头。”

    “天哪！你知道他们从城里的哪儿收垃圾吗？”

    “他们就收城中心那块，然后晚上运到这儿附近的垃圾场。”

    我站起来跟老板握握手，说：“帮了我大忙了！谢谢。”

    我递给他一个银币，起身准备回城。

    老板突然叫住我，说道：“难道你是那位……”

    我没回头，摆摆手走了。

    第二天我修整了一番，准备去各个茶馆跟那些妇女打听下消息，毕竟城中心的事儿她们掌握着第一手资料。

    我在城中心一家最热闹的露天茶馆坐下，点了一杯伯爵红茶和一块奶油蛋糕。

    红茶还没喝下半杯，就听到旁边那桌的女士在说“爱情灵药”——

    “我觉得那个爱情灵药根本没用，我丈夫还是半夜喝得醉醺醺地回家。”

    “你丈夫酗酒还算好，我给我丈夫服用了整整三周的爱情灵药，他依旧会去找陪酒女。”

    “对对对，我也觉得没什么用，我丈夫还是忘不了那隔壁的年轻寡妇。”

    我端着蛋糕坐过去，打了个招呼，说：“嗨，你们好，美丽的女士，不知道我是否可以加入你们的谈话？”

    其中一位女士翻了白眼，说：“我们才不想要奇怪的男人加入我们呢。”

    我把蛋糕往桌上放了放，说：“你们吃吧，反正我也是个快被抛弃男人，所以想听听你们口中的爱情灵药是什么？”

    她们三个分享着奶油蛋糕，终于对我友善一点了，问我：“你妻子抛弃你了？”

    我装作一副伤心的样子，说：“她爱上了别的男人，那个男的比我强壮，也比我更会赚钱，但是我爱我的妻子，我不想她离开。”

    “要是我丈夫也这么深情就好了。”

    “是啊是啊。”

    “那好吧，我们告诉你爱情灵药，不过你得保证你不会大肆宣传。”

    我喜滋滋地：“没问题。”我转过身对侍者说：“你好，请再给我们一块奶油蛋糕。”

    “这爱情灵药啊，就是一种黑黑的粉末，我们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一个厉害的女人卖给我们的。”

    “对对，你得把药粉混在茶水里给你伴侣喝了，坚持服用一周，你的爱人就会重新爱上你。”

    “价格也不便宜，而且疗效也不怎么明显，我们都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买下去了。”

    我装作特别感兴趣的样子，说：“无论如何我想试试，你们能给我一下地址吗？”

    这位女士嚼着快溢出嘴角的奶油，说：“就在国王街236号！”

    从茶馆出来之后，我没有着急着去国王街，我先回了家，在资料里翻找着这“爱情灵药”。

    在夜幕降临之际，我终于在《凯尔特乡野巫术》里找到了。

    我美美地吃了顿饭，喝了口小酒，做了个美梦。

    第二天下午，我找了件最破烂的衣服穿上，然后敲响了国王街236号的房门。

    房门从里打开了，我忽而闻到一股烤rou的味道。

    那个苍白的女人看了我一眼，问道：“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丧着脸，说：“我妻子快离开穷苦的我了，听说你可以帮我……”

    “我能帮你，可怜的男人，进来吧，客厅随便坐，我准备一下。”

    她从壁炉上方那个黑色罐子里倒出许些黑色粉末，装在小瓶子里递给了我。

    她说：“这就是爱情灵药，你把它倒在茶水中，一次一点，一天一次，这是一周的量，然后让你的妻子喝下去，一周后就会有效果的。”

    “那请问这个多少钱呢？我有些穷……”

    她叹了口气，说：“我这个生意也不好做，原材料很难找……但还是给你个优惠吧，这一小瓶十英镑。”

    “十英镑？！这是我半年的工资！”

    “对不起我的好先生，灵药的价格就是这样。”

    “那……那好吧，来十英镑。”

    然后她的房门再次被敲响，她露出一个有些愉悦又有些无奈的表情，打开了门，我默默往后退到壁炉旁。

    但是这次她迎接的不是顾客，而是一套绳索。

    总督站在她面前，手里有一卷拘捕令，他身后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士兵，总督说：“你被捕了，以出售假药、滥用巫术、滥杀无辜的罪名。”他逼近她，问，“你还把那些可怜猫咪吃了对吧？”

    女人苍白着脸没有说话，我用手指从壁炉里的黑色坩埚里捻出一些黑色的灰尘，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把玩，我轻声说：“你根本不是一个女巫，你的爱情灵药巫术从头到尾都是错的……爱情灵药，流传于古老的凯尔特女巫之中，是用纯种的黑毛猫的肝脏，而不是任何一头猫的肝脏，烤干再磨成粉，混与茶水服用，然后必须从黑色的茶壶里面倒出来，而且那些妇人家中哪里有黑色的茶壶……另外如果这个粉末剂量过大，那么爱，会变成恨。

    “不过你第一步就错了，而且，你也不应该伤害这些猫咪。”

    我将坩埚倒扣过来，黑色的粉末洋洋洒洒而下，和壁炉里的木柴灰混在了一起。

    我哼着歌从城堡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小兜银币和一条肥瘦均匀的牛尾巴，口袋里还有一些高档松子糖。

    我看着眼前的夕阳，再次向我的奥丁神祈祷，请他祝福这些愚蠢的人们。

    我枕着月光安睡，朦胧之间看到一只黑色绿眸的猫蹲在我的窗台上舔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