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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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少年那样朗然,那样温柔果敢, 纵容我一生天真烂漫, 想来井边巷间俗谈,困不住他眉弯, 那双眼,澄明得,尘事不谙。 ——《迟迟》 他是一个十足的不幸之人。 这是他告诉我的原话。他身边的人总是会离开他,素未谋面的父亲、病弱早逝的母亲…… “你阿娘,身体不好吗?”我好奇反问,他的身世我是听旁人讲过的,他是掌门的堂兄遗落在外的孩子,与阿娘相依为命,后来才被掌门寻回。 “嗯……”他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低着头,眼睛似乎也黯淡了一点。 “其实我阿娘……”他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又再次欲言又止,我意识到他也许有一些难言的隐情,体贴地不再追问。 “伯父伯母对我很好,还有师尊、堂弟、长老们、师兄师姐们……”他细数着他身边的人,用这种方式掩盖内心最深处无法被填补的空缺。 我静静地听着,思考他的话,最后得出一个结论:“爱你的人真的很多。” “可是我一个也留不住。” 他看着我,他的眼睛像深夜映着月亮的湖水,平静下藏着汹涌的情感,或许是委屈悲哀,或许是渴求不甘。 掌门和夫人爱他,是因为血缘,长老们爱他,是因为他天赋异禀,师尊呢?师尊心中最重要的永远是天下苍生。 他们或许都爱他,但总有一些东西放在他本身之上,所以他总有一天会被丢下。 从回忆中抽离,我看着空荡荡的阶梯,风卷着枝头所剩无几的枯叶,擦过石阶发出沙沙的声响。 我又在想,他说他留不住爱他的人,那我算是其中之一吗? 不等我想清楚这复杂的问题,昆仑的长老已经在催促。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 我向掌门、夫人还有堂弟一一道别,山门口,不会再有来送我的人了。 也不会有留我的人。 我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转身踏下一级台阶。 “等等!”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猛然回头,他从长阶上朝我奔来。 天气寒冷,他的鼻头冻得通红,因为跑得太急额角渗出几滴汗珠,冬日的阳光洒在他的头顶,给他被风吹起的发丝镀上柔软的金色光晕。 那个问题理所当然地有了答案。 他有着世上最干净最温暖的一双眼睛。 如果你看着他。 只要你看着他。 他在我面前站定,气喘吁吁和我对上视线。 你一定会爱上他。 他拉起我的手,亮晶晶的眸子倒映着我的身影:“留下吧。” 堂弟一头雾水,茫然发问:“什么意思啊?” 他看着我,眼里是少年人藏不住的欣喜:“我去找了师尊,请他也收你为徒,这个理由,总够让你留在这里吗?” 足够了,但我留下不是因为可以拜师。 我们心知肚明,留住我的只有一个原因,是他。 在经历了那么多次分别的痛苦后,他原本已经接受自己留不住任何人的现实,可是如果是你,他还想再赌一次。 我弯起眼睛,握住他的手当做回应。 阿燃,我比所有人都爱你,也比任何人都需要你的爱。 和昆仑的人解释过后,其他人各忙各的,我和他就在附近散步。 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我轻轻地撞了撞他:“你去找师尊,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呢?” 他扶着我的肩膀带我避开地上的一处小坑洼,让我注意看路。 “我不想让你白白期待。” “那如果他不同意,你就不会来找我了吗?” 他停下了脚步,下定决心一般,神色认真地看着我:“我会来找你。” “我从来不觉得有人会仅仅因为我而留下,所以我试图想很多办法,找各种理由。”他展颜一笑,目光温柔,“但如果是你,我不想放手。” 这是少年一尘不染的真心,你是他孤注一掷也要留住的幸运。 “我不会留你一个人。”我郑重向他承诺,这份诺言我会用往后余生来践行。 看着他笑起来,阳光似乎也更灿烂了几分,我一时起了坏心思,突然踮脚凑近他:“哥哥,那我以后是不是应该换一下对你的称呼啊?” 我装作无辜的样子歪着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不错过他脸上一点细微的神情变化:“嗯?大、师、兄。” 这三个字我念得一字一顿,不知道是被我突然凑近吓到,还是因为新奇的称呼,他眼底划过一丝慌乱,脸颊和耳垂也泛起可疑的红晕。 “你叫什么呢……”他小声嘟囔着强装镇定,但滚动的喉结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成功逗到了他,我开心地掩着唇,笑得前仰后合,他也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气得牙痒痒。 于是下一秒我就看到他俯身贴近我,距离太近甚至让我产生他的睫毛会刷在我的脸上的错觉,他呼出的气息喷在我的鼻尖,我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然后他抬手捻起不知何时落在我发间的枯叶。 学着我方才的样子歪头看着我怔愣的样子轻笑:“嗯?小师妹?” 我反应过来,又羞又恼地推开他,转身拎着裙摆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他的笑声在身后响起,不用回头我也能想象到他现在是怎样一副得意的样子,想着想着我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风又吹了起来,明明是冬天,但好像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噗呲噗呲冒出几朵小花,脑海里有一个声音陈述着事实—— “你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