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

    1.

    “秋秋……秋秋……”

    安路洛在梦里不知道第几次喊出小竹马的称呼后，埋在作业堆里的小竹马终于肯施舍给了她一个眼神。

    “做噩梦了？”

    少年冰凉的手贴到她的脑门上，感受到冰凉触感的安路洛迷迷糊糊的撑起了眼皮。

    在炎热的夏天，少年天生偏低的体温就像移动空调，安路洛半眯着双眼，对面的黎秋白像幻灯片一样，脸在她视线里晃来晃去的。

    安路洛有气无力地把脸搭在黎秋白平摊下来的手掌上，回答得有点含糊。

    “我记不清楚了……好像也不是噩梦……”

    闻言黎秋白挑了挑眉，好像不以为然，“你除了会在做噩梦的时候喊我还有什么时候会喊我？”

    安路洛扯了扯嘴角：“也不能那样说嘛……”

    “所以……”黎秋白那双像猫一样的眼睛微微眯起，中性笔随性地在指尖上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你这次又梦到了什么？”

    安路洛好半天都没有回他，时间久到黎秋白以为她又一次睡着之后，她突然开口了。

    “秋秋，你会离开我吗？”

    本来只是无心的一个问题，安路洛却感到她压着的手掌蓦地收紧了，黎秋白的手指蹂躏着安路洛因为刚睡醒还微微发烫的脸颊。

    “不·可·能·哟～”

    黎秋白的语调听起来懒懒散散，甚至尾音也如往常一样微微往上扬，但他手指上使的力气和脸上的表情都和他的语调形成了鲜明对比。

    身为他青梅的安路洛又怎么会不知道黎秋白的下手轻重呢，她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讨好一般顺着他的手臂攀上他的肩膀，靠了上去。

    “嘿嘿，开个玩笑嘛～别生气啦。”

    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又准备昏昏沉沉睡过去的安路洛，黎秋白无奈的叹了口气，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加舒服。

    从小到大，黎秋白就没有想过要离开过安路洛身边，尽管初中时她交了一个男朋友，他也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反倒是安路洛觉得黎秋白不应该老待在自己身边。

    安路洛曾经试着很委婉的和黎秋白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这个举动让本来还在平淡吐槽她前一句话的黎秋白瞬间安静了下来。

    周围只剩下了高昂的蝉鸣和热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走在安路洛前面的黎秋白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和安路洛四目相对，平日里璀璨的双眸此时被一片死寂所取代。

    黎秋白眼底的黑暗仿佛巨大的无底洞在把她往下拽，让她有些喘不过气，顶着盛夏燥热的天气安路洛所余下的只有冰冷。

    这个眼神只是很短暂的出现了一下，接着他便弯下腰轻轻环住了安路洛。

    “洛洛，你不要我了吗？”

    声音里透露着说不尽的委屈，黎秋白的脑袋在安路洛颈脖处蹭了蹭，毛茸茸的头发扫得她痒痒的。

    毒舌又不坦率的小竹马在和安路洛示弱的时机总是恰到好处，安路洛很受用的同时根本没办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没有，秋秋，我没有打算不要你……”

    安路洛越解释越感觉解释不通，最后只能无奈地拍了拍黎秋白的背。

    “算了，你当我没说吧……还有你这样抱着我，大夏天的很热哎——”

    说出这句话的安路洛也只是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便任由黎秋白继续这样抱着了。只是这样的姿势她自然就看不到黎秋白黑眸里蓄满的爱意与疯狂。

    黎秋白完全不在乎安路洛和谁谈恋爱，前提是他们的关系不会因为安路洛谈恋爱有所牵连。

    黎秋白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包裹着安路洛再一次坠入了周公的怀抱，恍惚之间她想起了上个梦的主角——她的初恋。

    黎秋白和安路洛初恋的关系并不算差，相反要定义的话，他们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挚友；学习好的人自然会和学习好的人混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一样。

    分手也并不是因为什么狗血的原因，硬要说大概就是因为安路洛中考没发挥好。

    中考前安路洛和父母闹了点矛盾，那个时候家里气氛每天都很沉闷，而恰巧当时安路洛和他也处于这种沉闷的气氛。

    两人毫无意外的就开始了冷战，结果就是他们两个都没发挥好。说是两个都没发挥好，学霸的“没发挥好”又怎么可能和普通人一样呢。

    他所谓的没发挥好却是安路洛发挥好了也想要的成绩。重点高中和普通高中是有差别的，无论是他将来接受的教育水平还是接触的人都不一样，接触的人不同，眼界自然也就不同，况且，要是高考前他们又开始冷战了怎么办？

    安路洛可不想因为这个而成为让他退而求其次的因素。抛开那些不谈，安路洛也不喜欢那个面对陆清霁时会自卑的自己。平心而论，她是真的不喜欢陆清霁吗？并不，她是喜欢陆清霁，但她更看重自己微不足道的自尊。

    另一边陆清霁却怎么也想不通，当初还谈得好好的，为什么突然间就要和自己分手了。陆清霁并不认为冷战是导致分手的原因，或者说他根本就没认为这是在冷战。

    对于陆清霁来说，安路洛不理他，他都可以主动去找她、去哄她，他不能接受安路洛什么理由都没有就跟他分手。

    安路洛还记得说分手后挣开陆清霁的手时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像是被抛弃的宠物狗。安路洛最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却还是头也不回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小会，安路洛透过房间的窗子往外望，天空灰蒙蒙的，飘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把陆清霁叫过来的时候还没有下雨，所以陆清霁自然就没有带伞过来。

    看着楼下还站着的陆清霁，安路洛把窗帘拉了起来，眼不见心不烦。雨声渐渐变大了，磅礴的大雨冲刷着地面，风把窗子吹得啪啪作响，她拉开窗帘，陆清霁还在楼下。

    安路洛叹了口气，扔他在雨里也不是个事，人也是自己叫过来的，思来想去她还是撑了把伞下了楼。陆清霁比安路洛高不少，她得举起手伞才能勉强盖住他的头。

    “陆清霁，你回去吧，你没有错，只是我不想继续喜欢你了。”

    陆清霁眼里本来因安路洛下楼而亮起的光顺着她的话又一点点的暗了下去：“我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接过了安路洛递给他的伞，安路洛目送着他在雨里离去的背影。

    看着陆清霁逐渐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安路洛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和一个光鲜亮丽的人交往，太累了。

    身边的人发出平稳的呼吸声，黎秋白微微偏头去看安路洛的睡脸，沉浸在梦里的人唇角扬起，不知道在梦里遇见了什么好事。

    黎秋白靠了过去，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晚安，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