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夜市（今）
顾采真“摆摊”的位置选得还算巧妙，虽然不在正中显眼的地方，但处于一个拐角，从两个方向走来的话都可以见到，又因为角度略微突出，光线尚可，大半来这夜市想收东西的人走到附近，因为要绕个弯角，总会减慢脚步，也就自然而然地会看上一眼，继而就会看到，坐在摊子后面光影里的那个长相平平无奇的少女。 这山下镇中奇人异士何其多，来这夜市的买卖双方既有多年熟识的友人，也有不想以真面目示人的独行客，只要遵守这里的交易规矩，没人会刻意去探听别人的来历。 顾采真安分沉默地守着小摊，摊上放着一些不算特别稀有、但品质还不错的灵草灵石，寻常炼器制丹经常需要用到，是以倒也吸引了一些人短暂驻足。 时间还早，顾采真也没急着立马变卖折钱，而是对每一个开口询价的人回答，她想要以物易物，换一些流萤石。但正如她来之前预料到的，流萤石产量稀少较难获得，是制作高阶灵宝的材料之一，即使她言明，只要拿来一块半两重的流萤石，她摊子上的灵草灵石可以随意挑走二十个，也依旧一单没成。 她也不急，毕竟夜未深，这夜市还没迎来它最热闹的光景。等人潮最多的时段过去了，她再能卖多少卖多少吧，想拿真金白银买流萤石，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攒够钱的。 没生意是正常情况，她也就在摊位后面安然地席地而坐。今晚刚入夜没多久，她的伤势又发作了一回，虽然不算凶险猛烈，但也够她喝一壶的。只是今晚之行她早就盘算好了，不想一拖再拖，所以服了一枚自制的丹丸，恢复了些体力，就出发下山了。 坐了一会儿，一直没人再在她摊子前停步，她干脆双臂抱胸闭目假寐。 而就在此时，一抹赤红烈烈的身影也从夜市的另一角入口悠然走来，不是花正骁又是谁？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两个小厮花峡与花陇。 花正骁来过这里几回，所以熟门熟路地先去了侧边一个小摊，直接放下两枚灵石，“给我来四包磨牙小条。” 摊主是个微胖的道士，笑起来没有一点仙风道骨的意思，倒是会让人想起弥勒佛殿里“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口常开，笑世间可笑之人”的那位，当然，他若是把头上的道家发髻削了剃干净，那就更像了——这是花陇在后面跟花峡咬耳朵所言，花峡憋笑点头，表示赞同。 摊主笑眯眯地目光落在浑然不觉的二人身上，手中依旧爽快地包着磨牙小条。 花正骁眉心一抽，他知道眼前这位爱好做小点心贩卖的道士，其实是个修为不错的散修——反正不是花峡和花陇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能比的，这两人以为站在他身后低声议论，人家就听不见吗？把人家道家之人比成佛家尊者，简直大不敬。 小厮丢人，他跟着现眼，花正骁干脆头也不回地吩咐：“花峡，给花陇掌嘴。” 花峡比花陇拎得清，对上摊主依旧笑嘻嘻的目光，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和花陇失敬又失礼，他们家公子生气了，马上“啪”地给花陇的一侧脸颊来了一下子，接着又动作流畅无比地反手给自己也“拍”地来了一巴掌。 胖道人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对花正骁道：“公子真是御下……甚严。” 花正骁微抱一拳，“我只是教他们要知道何为‘慎言’，让老板见笑了。” 花陇可怜巴巴地捂着脸颊，被花峡偷偷踢了下脚边，赶紧和后者一起走上前鞠躬，“道长，是我们错了。”这整齐划一的动作和道歉，看得出来……他们经常会做。 胖道人本也不是那种爱计较的性子，摆摆手道，“无妨无妨。” 花正骁接过四包磨牙小条，转手递给花峡收好，这才又对胖道人说，“我还要买四包酥脆好嚼的。” 胖道人一怔，笑眯眯地摊了摊手，解释道，“这磨牙小条就得带点硬，出乳牙的小孩儿磨牙才正合适。” “这四包我不是买给小孩吃的。”花正骁直接回答。 胖道人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继而又和气地说，“那我可以为您现做，不过要等小半个时辰。”财神爷上门，他没道理往外推，这又没难度，“你要多酥脆？甜度也可以提高的，都按您的爱好来。” 花正骁越听越不对劲，立刻澄清，“不是我自己要吃这个。”谁要吃这种小孩子磨牙才吃的东西啊！还不是因为顾采真……说这玩意儿好吃，但不好嚼。 胖道人依旧连连点头，好像只要是客户，不管说什么他都表示同意，优良和善的生意态度成功地令花正骁更感郁闷了。 他不准备越描越黑，干脆无视对方的猜测，“甜度就和原来一样。” 顾采真那天说她不爱吃甜的样子还挺认真的，应该是实话。 胖道人表示明白了，又道，“这要为您现做，又是订制的，价钱方面会贵一点，得四枚灵石。” 对于这翻了一倍的价格，花正骁二话没说，直接给了，“我到时来取。” 胖道人笑得越发和气生财，“多谢惠顾。” 花正骁却没立刻离开，“对了，还有件事想请教您。” 对于这位从第一次光顾他的摊子起，就从不讲价也不要求找零的公子，胖道人还是很有好感的，“请教不敢当，公子直说何事。” “前段日子，我有个朋友身中迷魂掌与巫毒，常被发作时的伤痛高烧困扰，还经常陷入些古怪的幻觉里，更会偶尔做出叫人匪夷所思的举动，”说到此处，花正骁面颊隐隐发烫，“不知您这边可有什么滋补的零嘴点心，适合她吃的？” “不能治本也无碍，可以增强体魄，减轻症状也是好的。”见胖道人没有当即回答，他又补充了一句。 胖道人点头时双下巴直颠，颇有些喜感，“您的意思就跟食补差不多，是吧？” 花正骁微微颔首，“是。” 胖道人摸摸下巴，“这迷魂掌是何种类，巫毒又是何流派？” 花正骁皱了皱眉，“尚且不明。” 胖道人无奈，“那我只能先做些强体健魄的零嘴，加入些清心的灵草与咒诀，不过我也跟您说明白，您这个朋友真正发作时，吃这些还是不成的。” 虽然有点失望，花正骁依旧表示，他想买一些。 别人付定金，他是给全款，因为胖道人再次强调是订制的，加急给他现在，价格略高，他就直接付了三十枚灵石。 就在胖道人以为，他会带着两个小厮先去旁处逛逛，到了时间再来取东西时，这位红衣少年公子却依旧站定在他摊子前，不曾立刻离开。 “公子还有事？”他问。 花正骁犹豫了一下，忽然问他，“你会做特色一点的烤鱼吗？” “啊？”有那么一瞬间，胖道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这里只是个点心摊，不是酒楼饭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