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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异瞳少年与侯府庶女(16)-24

    “不,祖母对菀菀很好,菀菀一直记在心里的。”

慕菀握着老夫人的手,认真说道。

岁月催人老,曾几何时,握着滑如凝脂的肌肤,已经是皱纹满布。

也不知是否真是因为太久不见,老夫人听了慕菀的话后,更是哽咽,抓着孙女的手如同抓着浮木一样,絮絮叨叨的说着一些连慕菀也不曾听过的往事。

其中大半,都是关于慕询益。

还有张氏,和林氏。

很显然,早逝的儿子,是老夫人心中一道已经溃烂了的疮疤。

不过这些,并没能带给慕菀太多触动。

不论是当年老夫人明知儿子心系林氏却仍为了家门荣华以死相逼儿子娶张氏还是其他,在慕菀看来都已经是人死如灯灭,往事随风散的一段过往而已。

任凭老夫人说的再是叫人动容,慕菀也无甚感觉。

这点,慕菀倒是随了林氏。

对不在意的,则漠不在乎。

虽心中不起半点波澜,但慕菀还是任老夫人拉着手絮絮叨叨了许久,间或应和一两声,直到老夫人明显是乏了,话也变得断断续续,她才喊了声,让守在门外的紫竹过来。

“菀姐儿……”

“祖母,您该休息了,待去和母亲请安后,如果您不弃嫌,菀菀晚些时候才来陪您用膳可好?”

“好,好,当然好……菀姐儿,妳真是个好孩子啊……”

老夫人总是这样说。

可当年张氏要将她送到别院,却是吭都没吭一声。

慕菀心中惦念着幼时恩,可就是不怨不恨,心中的亲近之情,到底不复往昔。

“老夫人最近其实常常意识不清,总认不得人,不过没想到对着姑娘,倒是整个人都利索起来了。”

紫竹在将老夫人送上床榻安顿好后,便送慕菀出来。

“如果姑娘可以多来探望老夫人,想来老夫人的身体定能更加康健的。”

闻言,慕菀只是柔声应道。

“嗯,自然。”

出乎意料的简单对答,让紫竹嘴唇一翕,还想说些什么,然而眼角余光却瞥到了正走进来的男人,俏脸一红,登时什么都忘了。

慕菀也看到了。

来者身穿一袭紫白色长袍,腰系一条绿竹绣金边腰带,生的是清眉朗目,端的是玉树临风,便只是站在那里,也如天边的皎月般光辉灿烂。

不是正远侯府的小侯爷慕应诀还能有谁?

和慕菀对上眼的慕应诀一下就笑了。

如春风拂面般的温柔,是独属于慕菀的好颜色。

“菀菀。”温润的嗓子,沉沉如美酒佳酿,醇的醉人。“妳回来了。”

“说来,我还要感谢哥哥呢。”

“嗯?”

“若不是哥哥,菀菀现在应该还待在别院吧。”

慕菀说出这句话后,慕应诀的脚步便停了下来。

“菀菀何出此言?”

“唔……”慕菀回过头,巧笑倩兮。“可能是因为我很了解哥哥吧。”

少女的话,让慕应诀心跳一快。

“自然,开这个口的是祖母,但是让祖母起了这个念头的人,就是哥哥吧。”

“要不菀菀都已经在别院待了这么长的时间,就是逢年过节时,祖母都没能记起菀菀,更遑论平常时候呢?”

慕菀仅用几句话,就说了个清楚明白。

慕应诀听了后静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低声叹道。

“菀菀果然聪慧。”

对此赞美,慕菀只是回了一句。

“比不得哥哥。”

记忆中的女孩,也是这般面貌。

口舌伶俐,一张小嘴儿,既能哄的人笑开怀,亦能气的人无可奈,就算只是安安静静的待着,也不会予人怯懦无能的印象,应对进退间亦是落落大方。

只不知从何时开始,女孩变得越来越内敛,也越来越叫人看不透。

明明,慕菀还小上自己几岁来着。

回过神来的慕应诀对上正望着远方山峦,目露怀念之色的少女,突然间,心念一动。

“菀菀,难道妳……不想回来?”

八、异瞳少年与侯府庶女(17)

“方寸之地,寸步难行。”

慕菀没有正面回答慕应诀的话,只是道了这么一句。

可慕应诀一听就懂了。

他面色一白。

“菀菀,妳不信兄长会护着妳?”

护着她?

慕菀从来不知道,慕应诀是一个如此有趣的人,都已经上过战场,撑起侯府的门楣,却还有这样单纯的一面。

想不想护与能不能护,从来都是两码子事,她不信慕应诀不懂。

自然,她知道慕应诀对自己的好,可在别院中待的这些年下来,慕菀早已经淡了对侯府的念想,不论是人,还是事,也正因为如此,慕菀才有了这意外的成熟。

全是被现实打磨出来的圆融。

对比起慕沁,与她相仿的岁数,却还是小孩子心性,又娇又俏,可怜可爱,满身洋溢着的,是被人捧在掌心中娇养出来的天真烂漫。

慕菀今年不过十四,可和慕沁相比,却觉得自己已然悄悄老去。

唯一例外,便是在与陈予生相处的时候。

特别是那意外的一夜。

火热的,让慕菀平生第一次真切的感觉到活着的可贵,也正因为如此,哪怕彻底燃烧后会散成一地灰烬,她也如飞蛾扑火,在所不惜。

“唔……”

当肩膀传来一阵痛意,慕菀的思绪亦随之被拉回。

她抬眸。

是慕应诀。

同父异母的嫡兄,正用力的抓着她的肩膀。

慕菀看着不应该出现在男人脸上的表情,一剎那间,似乎有什么念头闪过,只是快的如昙花一现,让她抓不住,且很快地,就被男人的话给打断。

低哑的,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似的嗓音刮着耳膜,十分难受。

“菀菀,妳信我,我一定能护着妳的。”

他如此道。

自对她说了那句话后,慕菀已经有数月的时间没见到慕应诀。

只听说,他最近受皇帝密令到江南执行要务,张氏几次在女眷的聚会中提起这事儿来,语气中尽是满满的担忧,然眼角眉梢间却是喜意盈盈,毕竟在当今世代,能得帝皇看中且信任,可比什么都重要。

而慕应诀也没让她失望,青出于蓝更甚于蓝,这几年下来,就是张皇后提起自己的外甥,也是夸赞不绝。

可以说,自林氏和慕询益相继走了后,慕应诀的争气,让她的生活过得比从前更舒心。

只除了儿子的终生大事。

为此张氏不知cao碎了多少心,可慕应诀却一直以男儿当先立志,建功立业后再行成家为由给挡了。

那时张氏还对慕询益的死耿耿于怀,也没多想,可待慕应诀自己跑到边疆从军,带了一身功勋回京,张氏看到骑在高大骏马上意气风发的儿子,身边却没能有个如花美相伴,这才重新起了心思。

无奈,慕应诀始终不肯松口。

到最后被逼得烦了,甚至还将张皇后给搬出来。

“妳呀,真是傻。”张皇后伸手点了点meimei的额头。“腾飞有这份上进心那才是难能可贵的,看看妳现在的生活,过得可不比以前自在多了?那啊,都是腾飞出息给妳挣来的脸面呢”

腾飞是慕应诀的字。

张皇后的话,倒是让张氏有几分深思。

慕询益的正妻和慕应诀的母亲,前者让她尝尽苦楚被人看作笑话,后者却让她受尽吹捧到处被人讨好。

张皇后见meimei的的神色已经松动,再接再厉道。

“何况啊,凭腾飞的条件,什么样的高门贵女娶不得?”张皇后压低嗓子。“妳也莫急,时候到了,姻缘就来了,作为腾飞的姨母,本宫也会为他好好相看的。”

其实张皇后没说的是,若她自己有女儿,肯定要想方设法让慕应诀尚了公主。

且在靖朝只要能力够,就算驸马也是能领兵任职的。

可既然自己没有女儿,那么,其他的公主也不用肖想了。

毕竟慕应诀已经是作为太子副手的存在,难得的是就算如此也依然简在帝心,对太子来说,可说是最大的助力。

嫡亲jiejie弯弯绕绕的心思,张氏并不知道,但有张皇后作保证,张氏的心也安定许多。

既然儿子她管不动,那女儿总可以了。

其实比起慕应诀,张氏对女儿才真是如珠似宝的爱宠。

也因此,对慕沁的婚事,张氏可说是早早就开始在张罗,既要挑个有才有貌家世好人出息的好儿郎,又不能给女儿半点委屈受,放眼京城,还真没几个能让张氏满意的。

直到相看到张阁老的长孙张茂元为止。

年仅十八的状元郎,生的是一表人才的俊,且张阁老有家训闻名于世,除非男子年方四十无子,否则娶妻不纳妾。

张氏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了。

几次安排下来,慕沁和张茂元的相处亦是十分融洽。

两家人虽未过明路,但彼此心中都有数。

不过嫡庶分明,长幼有序,嫁娶一事依然。

慕沁前头还有个庶姐慕菀。

若无缘无故越过慕菀先成亲了,那慕沁是要闹笑话的。

这也就是为何在老夫人提了要将慕菀接回来的念头后,张氏并未太过刁难的缘故。

她得先把这惹人厌烦的庶女给嫁了才行。

八、异瞳少年与侯府庶女(18)

慕菀正在描摹院子里的海棠。

本来,慕菀是打算歇在林氏在世时母女两人住的院子里就好的,不成想慕应诀竟会将植满海棠的拈花园给了她。

也难怪张氏在慕菀拜见的时候,就先阴阳怪气的酸了几句。

作为仅次于慕沁所居住的四时园外的第二大院子,拈花园一贯是张氏娘家的姑娘来时小住的地儿,没想到却被慕应诀给了慕菀,且张氏作为侯府的女主人,事前竟是完全不知此事。

为此,哪怕慕应诀给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张氏也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最后还是以慕应诀答应等这次回府就和张氏相中的几个姑娘见面,这才作罢。

慕菀倒是不知个中原由,在张氏拿来说嘴后,她也直接向兄长表明自己不需要住到那么大的园子里,但慕应诀只回了一句道。

“就算是庶出,那也是侯府正经的姑娘,搬到拈花园,是为了侯府的脸面,你不必多虑。”

慕应诀都如此说了,若慕菀再推拖,便是不识相。

因此,慕菀就这么在拈花园中住下。

描摹植栽,是她在别院中,除了上山外,最大的爱好。

慕菀可以在窗前坐上一整天,以把花朵儿画的维妙维肖为乐。

既能打发时间,又能平静心灵,可谓一举两得。

就在慕菀将绿叶上的脉络勾出最后一笔时,巧儿恰好进来。

这是自住进拈花园后,张氏派到她这里来侍候的婢女。

慕菀听到脚步声,却没有停笔。

巧儿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慕菀回头,终是耐不住性子道。

“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闻言,慕菀终于将笔放下。

她转头看向巧儿。

哪怕已经调到慕菀身边两个多月了,在面对对方那张如牡丹般天香国艳,羞掩名姝的芳容时,巧儿仍不免有些分神。

特别是在慕菀身上,有种淡若秋水,譬如空谷幽兰的气质,使她看来更是娇而不作,媚而不俗,别有一番清新从容。

“你到外头等着吧,我换过衣裳后就去见过母亲。”

这么一说巧儿才注意到,慕菀身上只穿了件中衣罩了层外衫,胸前鼓胀胀的起伏,清晰可见。

巧儿脸一红。

“好的,那我便到外头等姑娘。”

慕菀面目含笑的送她离开。

直等到室内又恢复自己一人时,她的眉头这才蹙起。

棉白的布纸上,花团锦簇。

可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上头,有一点黑圈晕了开来,破坏了整幅画的结构。

自方才开始,慕菀总觉得心神难宁,静不下心,这才要紫叶去给自己浇壶菊花茶来,偏偏,眼下还得去应付张氏。

“唉……”

慕菀头疼的揉了揉发酸的太阳xue。

“姑娘,恕嬷嬷多嘴说一句,您作为个庶女,年纪也不小了,夫人为您挑选的这些郎君,那都是上选之人,您应该好好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