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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的降神被人搀着走过谭中岳身边时,步伐已显踉跄。昂然而立的谭中岳小臂一动,似乎要伸手去扶,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目光一路紧揪住降神离去的背影。直到降神远离他的视线之外,再也看不见;胡管事也已接手竞标,场中喧闹再起,谭中岳方才轻声喟叹,浅浅一笑。那笑容里,百感交集。满盈在他眉间的一种情绪,竟是股浑然沉郁的怜惜。淡淡的同情,淡淡的了然。降神,你必定和我一样,早已不算是人了!番外之三:有所惧的温柔(下)叫出雪虎紧守房门,降神即刻进了仙府养伤,在充盈灵力傍身之下,心里才一点、一滴,缓缓渗入濒临死亡的冰冷悚惧。他记得那人说过的。天帝仙力强悍,但他的命只剩这麽一回,在人间,朝廷通缉;在仙界,不容存在。倘若没了,再也没有来生,烟消云散。无所谓後悔。但,他忽然一下子想不起自己的初衷;忽然,再也不想醒过来。万念俱空。与自己同一个模样的战神,纵使身藏绝艺,却早已是神魄散逸,转生受苦;十二年屹立不败的降神,不过是维持着一个空无虚名,败与不败,又能如何?南宫钰许给他的羊脂白玉簪,本是把邪染神兵,但不靠着仙力则无以催动,如今在人世现踪,除了自己知道如何使用之外,落到其他人手上,也只不过是把贵重些的簪饰罢了;而那张北武林无名帖却不一样,无论被收在谁身边,都能将人间掀起风浪。那才是一张终必染血的邪物。但,他不想管,也再无心力去管。白虎神殿的继承人殷天官──当了十二年无名无氏的降神,伪装的面具一夕破裂,他的容貌多年来从没变过,此事很快定要远播京畿,采星馆不再是个无风无雨的世外桃源,别让风浪影响那群保他多年的人们,是该走了。而今晚,他只肯在雪白无染的仙府里做一个靡芜荒墟的梦。该偿的都已偿清,眠中不会再有谁的身影,他的人生,至此真正仅余孤寂。但,没有甚麽不好,爱憎已殁,恨早淡去;他不是神,也不是人,只是一抹追逐自由而去,再也不必为谁停留的风。***人世一夜,降神的伤在仙府里早已痊癒,只是还不想离开仙府,而是待在镜楼里默坐沉思,直到他被雪虎异常的低狺怒吼所惊动。雪虎明明是以巨虎的猛恶原型守在门外,竟有人敢去逗弄牠!而且,是一个听起来让人不自觉就要生气,他却不太陌生的轻佻声音。「嘿,乖猫,别挡路啊!房里那人伤得厉害,我送药来的……喂!你别扑,别让人发现──嘘──」还泛着幽蓝晨光的门外,传来一阵刻意压低声量的兵荒马乱,疾步纵跃之声和虎扑风声穿杂交错,门纸上映出乱影幢幢,还有那声音狼狈的鬼吼促喊。雪虎没他的命令,不会伤人,只是恫吓,谭中岳却是个胆子和脸皮都不晓得长在甚麽怪地方的人,想吓他?那还是别白费力气的好。站在房内等了片刻,见谭中岳步法迅捷的身形被雪虎追了半天,就是辗不走,冷眼旁观的降神轻叹了口气,打算亲自开门去赶人。从床上跃起,右手习惯性地向枕畔一摸,却摸不到那张冰冷薄面具,降神微愣,一声苦笑後摸上自己毫无掩蔽的脸。看来是见不得光太久了,他居然变得不戴面具便没有安全感。南宫钰那轻狂小子倒有一件事没说错:采星馆的降神,确实是人前人後都在忙着换一张不同的脸!不过,那样的东西,今後再无必要。深邃瞳眸中覆着一层寒霜,他看准谭中岳跳离门板的时机,轻轻推开房门,走到雪虎身侧,安抚着已被惹得浑身斗气的灵兽。「呃……你能下床走路?」一见到行动自若的降神,谭中岳愣住了,诧色难掩。他明明亲眼看见不久前的降神如何重伤委靡,但现在,他除了脸色还显苍白,一切看来都十分正常。眼前相貌极俊雅的青年拍了拍虎首,站正身子朝他清冷瞥去:「光凭谭掌门如此喧哗,着实也看不出你觉得我需要静养。」几句话说完,他也不理会谭中岳作何反应,只是探头朝空中端详,心里盘算着:这天色也不过近乎天明,采星馆中的竞标恐怕还未结束,守备人数不足,才会让谭中岳这样无声无息闯了进来。略一沉吟,降神迈步便向外走去。「啊,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等等!」见降神丝毫不理会自己,转身就要走,谭中岳忙跟了过去,从衣襟里摸出一个药瓶,急递给不知要去向何方的降神,讪笑着说道:「这个,这是我门内最好的灵药,调治内伤兼养内息,向来只有掌门能用,你拿去了──」闻言,降神的脚步虽然没停,也没伸手去接药瓶,却是回头看了谭中岳一眼,菱唇弯弯,笑得很真。谭中岳当然不会以为这个秀逸的笑会是什麽感动的意思。降神哪还需要治什麽伤?他在笑他的多此一举!但,谭中岳生来就不晓得什麽叫脸红,依然跟得不屈不挠,恼得紧贴在降神脚边撒娇的雪虎直回头,一副想找机会啃他几口的样子。「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嘛!你不需要治伤,我还是得回报你的手下留情,这药丸对练武之人有益无害,吃了以後总也可以增点内息,聊胜於无!」增内息?闻言,降神慢下脚步。邵峰从小是药罐,只怕这药与他平日所吃的药物相克,多吃无益;不过,倒是有个无辜的孩子让他心里牵挂。「练武之人都可以吃?女人小孩呢?」「那有甚麽问题?誓凌天的灵药,连皇室都……唔,那个,我是说,当然可以。」谭中岳说得趾高气昂,一时口快,透露了几个不该说的字,他立刻惊觉不对,吱唔着转移话题。不过,降神没有探人隐私的坏习惯,他只是双臂横胸,笑望谭中岳:「我收,拿来。」谭中岳喜出望外地把药瓶递了过去,却见降神并不是直接把瓶子收进怀里,而是打开小瓶,取出一张帕子,倒了一颗,连同雪白帕子一起递给他。「你不信我?」谭中岳接过帕子微愣,立刻反应过来,嚷得很受伤。「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