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生是蒋家人，死是蒋家鬼

    含薇身着孝衣，站在侯府大门等着迎接长辈和兄弟们的棺木。

    她扶着刚刚怀有身孕的三嫂，生怕三嫂太过悲痛伤了自己身子。

    “迎接将军遗骸，闲杂人等回避。”随着传令太监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的心都提起来了。

    一樽樽棺木被抬进侯府，侯府在多日的冷清后，今日迎来了许多前来悼念的宾客，外面是自发行注目礼的百姓，里面是许多王公大臣。

    可只有侯府自家人知道，这只是侯府最后的体面，传承了几十年的镇北侯府，立下了赫赫战功的镇北侯府，只不过是大厦将倾。

    数十万的将士在边关全军覆没，还割让了城池，这对标榜天下第一国的老皇帝来说是莫大的耻辱，他必定会找人来承担这个后果，承担这个骂名。

    而失去了顶梁柱，失去了兵权的镇北侯府无疑是最好的责任推卸对象，谁让打败仗的是蒋家军呢？谁让领导蒋家军的是镇北侯府的将军们呢？谁让侯府拒绝将含芍送入宫中为妃呢？

    是夜，所有的客人都散去，偌大的镇北侯府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忙了一天，所有人都是强打着精力，但是没有人离去，就在这蒋家列祖列宗的祠堂里，大家等着老夫人的安排。

    “我也不瞒大家，镇北侯府目前的境遇很不好，就像头上悬着把大刀，随时会落下来，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我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嫁进蒋家上敬长辈，下爱弟妹。可越是这样，侯府越不能耽误你们，你们愿意离去的我给你们放妻书，趁现在还能离去，别淌这个浑水了。”老夫人用沙哑的声音说道。

    她从儿媳的脸到孙媳的脸一张张看去，有慈爱，又夹杂着不舍，她知道，要是儿媳孙媳都离去了，这个本就破碎的家就更不成样子了，但是她还是不忍她们跟着侯府受难。

    “母亲，您这说的什么话？我身为蒋家长媳，夫君出征前再三交代我要照顾好这个家，我怎能离去呢？夫君的遗愿我要替他完成，他未尽的责任我这个做媳妇的要替他尽。”世子妃坚毅的说道。

    “是啊母亲，我嫁进来这么多年，您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我在蒋家过的很开心，我才不走呢！难不成您这次嫌弃儿媳们在蒋家吃白饭？”二夫人也紧随其后。

    “祖母，大郎出征前亲手给儿子刻了一把小木剑，说回来后要教儿子练剑，大郎身殒边关，他未完成的诺言我要替他完成，我要留下来，照顾好我们的一双子女，我还要教儿子练剑，我要告诉他，这是他英雄般的父亲亲手给他做的剑，是他的父亲对他的殷殷期许，他要向他的父亲看齐。”大郎的媳妇哽咽着说道，孩子已经没有了父亲的爱，她不能再让孩子失去母亲的爱。

    出乎人意料的是，一向没有主见，像菟丝花般依附丈夫的三夫人这一次异常的坚决，她说她生是蒋家的人，死是蒋家的鬼。

    多年后，这一幕依然被所有在场的人铭记，柔情似水般的女子提起死去的丈夫脸上是怀念的笑意，她说，只要待在蒋家，她就会有丈夫的陪伴，因为这里有丈夫的气息，她不希望，丈夫的魂魄回来看看的时候，她却不在，她要等。

    三夫人生母早逝，三爷蒋丞禄是第一个全意全意对她好，将她捧在手心里的人，三爷没了，三爷的家就是她活着的念想。

    最后，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四夫人的这样一句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她说：“母亲，我们享受了蒋家的繁荣，蒋家的荣耀带给我们的好处，现在蒋家出事，我们怎么可能一走了之呢？蒋家就是我们的家，它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我们的家啊！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更何况我们身为活生生的人！”

    大家的决定让老夫人这个年轻时也曾上过战场的女人也忍不住眼眶湿润。无论无何，蒋家不是一人在孤身作战，她们还有家人，这就足矣。

    “都是蒋家的好孩子，大家多看顾看顾三郎媳妇，这孩子不容易啊，是三郎对不起你，没能活着回来护着你和肚子里的孩子。”

    老夫人心疼的看着面色苍白的三郎媳妇，记得前不久她刚刚查出身孕，满怀欣喜的去给三郎寄信，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丈夫的回信，而是丈夫的棺木。

    她多怕三郎媳妇撑不住，受不住这个打击。

    这就是为母则刚吧，明明伤心的眼睛都哭肿了，为了肚子里的孩儿，还硬逼着自己多多吃饭，三郎没了，她在努力地保护好他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