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存者们

    吉米和布莱恩是匡提科的法医，那些在普通人看来可怖的尸体，于他们不过是有机物的组合。威尔曾经说过，吉米和布莱恩是最好的搭档和伙伴。随着红龙案的结束，他们也回归到工作当中，红龙的尸体，现场的证据，以及受害者DNA比对……工作一个接一个。忙碌的同时，他们也不禁怀念起威尔作为特别探员在一旁协助破案的时光。威尔和他们不一样，他内向敏锐，待人友善，有共情的天赋，胸中藏着一颗柔软善良的心，却要让这颗心面对人性最极致的丑恶和不堪，真不知道杰克是怎么忍心的。

    “你说，威尔从悬崖上掉下去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如果不幸遇难，也该发现尸体才对。”布莱恩说道，一边将收集到的衣料纤维装进塑封袋里。

    “不知道……那帮人找不到威尔还活着的证据，也找不到他们的尸体，让我们翻来覆去调查这些遗留的证据碎片，”吉米稍显烦躁地摘下手套，有些疲惫地说道：“上帝啊，快点出现新的线索吧。”

    “虽然我也很希望他们还活着，但是老兄，杰克去看过现场了，那么高的悬崖，掉下去即便是水面，也和高速撞击水泥地差不多，生还几乎是不可能的。”布莱恩忍不住给吉米浇上一泼冷水，但更像是在借此说服自己。

    “说不定，证据很快就会出现了。”吉米喃喃低语。

    “为什么？”布莱恩不明所以。

    吉米神秘地一笑，“别忘了，那个人可是汉尼拔。”

    “是他又怎样？”

    “他可是我见过最诡计多端的人，我们费劲千辛万苦才抓到他，哦准确来说，最后是他自己向杰克自首了，还只是因为这样威尔才能找到他。”

    “可是再厉害的人，也是rou做的吧，况且他也不可能预料到威尔的所有行动。”

    “你说的没错，”吉米拿起外套走出工作间，话题一转：“走吧，今晚吃什么？”

    阿兰娜和玛格处理完梅森维杰的尸体，将维杰家的巨额财产以合法的方式顺利继承给了她们的孩子艾瑞克，她们带着艾瑞克离开美国，一起前往大洋彼岸开启新的生活。阿兰娜知道这一切都来之不易，那个人说过，“你的妻子，你的财产，都是别人给的。”这是事实，她不知道故事会走向什么结局，所以她只有尽可能让玛格和自己避免最坏的结果，而现在她们有了艾瑞克，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但有的人生命却停止了。阿兰娜看到了威尔坠崖的新闻，她为威尔感到悲伤，但这份悲伤很快便被新生活的欣喜替代。艾瑞克虽然有着梅森维杰的基因，但他并不像梅森，他乖巧可爱，有和玛格一样的眼睛，夜里有时会哭闹，但只要把他的兔子玩偶放在婴儿床边，他就能安安静静地入睡。阿兰娜准备等艾瑞克再大一些，就送他上当地的幼儿园。玛格在荷兰有认识的朋友，她们搬到了一处僻静且方便的居所，维杰家的财产够她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但是为了给艾瑞克做个好榜样，也为了给自己找份事情做，阿兰娜找了一份英语老师的工作，也顺便学习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玛格开了一家花店，在店里放上了许多在以前的维杰城堡里不被允许摆放的花朵，她们还养了一只猫，心情也像阳光下绽放的郁金香一样明媚。阿兰娜在下班后也会带着艾瑞克来到店里，帮帮玛格的忙，生活简单而幸福。

    贝德莉亚回到了巴尔的摩，她不再需要伪装成费尔夫人或是其他什么见鬼的假身份。她走进一间咖啡馆，在落地窗边坐下。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当初和汉尼拔一块儿坐在飞机上逃往意大利，她就已经无法从这件事情中脱身了。就像米利亚姆，贝弗利，阿兰娜，还有威尔，都被卷入这一场连环杀手案件的漩涡中，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汉尼拔的罪行，那时汉尼拔找到她，只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着：他现在需要远离在巴尔的摩的一切。

    她不该回来的。她能做什么呢？寻找故人？或者是找到幸存者的庆幸？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尘埃和已逝者的亡魂。她听说了威尔和汉尼拔一起坠崖，尸骨无存，她松了一口气，曾经的罪证如今也失去了唯一的见证者，这样能够顺理成章地说服自己，逝者已矣，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可真卑鄙啊，贝德利亚……

    “参与还是旁观？”汉尼拔将迪蒙德打晕，他趴在地上，从贝德利亚的角度看就像一条垂死的虫子。

    “……旁观。”贝德利亚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下一个被杀的可能就是她自己。为了不激怒汉尼拔也不违背自己的道德，她选择了后者。汉尼拔像是知道她会选这个选项，沾有血滴的脸上阴狠而嘲讽似的笑了一下，刺破贝德利亚的最后一根神经：“贝德利亚，在这种情形下，旁观就是参与。”

    贝德利亚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时，她端起面前已经有些冷掉的咖啡一饮而尽。

    经历过一段似梦非梦的时期，威尔再度醒来已经是三天以后的事情了。威尔第一眼看到的是船舱里的天花板，因为这时是夜晚，屋里的光线来源于不远处木箱上的一盏摇摇晃晃的电灯，电灯只够照亮一半的房间，威尔处在阴影里，他摸到自己的脸上和肩膀都缠上了绷带，闻上去已经没有太大的血腥味，而是一种淡淡的草药味道，手臂能够行动，只是伤口还有些隐痛，恐怕还需要一些日子才能完全恢复。他身上穿着不是自己的那件衬衣，而是一件旧的套头卫衣，材质有些粗糙，但还算干净。汉尼拔在对面的床边坐着，他正用笔在充当床头柜的木箱上写着什么，像是一封信。威尔记忆回笼，他和汉尼拔在坠崖之前都受了重伤，威尔抱着和汉尼拔同归于尽的想法选择跳崖。很显然，他没有成功。威尔在黑暗中静静地观察着汉尼拔，本就刀削般立体的欧式轮廓在灯光下更像一尊精致的雕像，他的脸上有一些擦痕，有的已经好了，有的才刚刚开始结痂。

    汉尼拔出声问道：“醒了？”他甚至没有转过头。

    “嗯。”威尔有些被揭穿偷窥的窘迫，不过好在这边光线比较暗，汉尼拔应该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在写什么？”

    “一封信。”

    我当然知道是一封信，威尔腹诽着，不过他既然不想说给谁的就算了。又过了十几秒，汉尼拔把信收了起来装进信封，他回过头朝威尔微笑了一下，虽然他现在脸色还有些疲惫和苍白，但眼睛深处仍燃着一团有生命力的火。威尔不禁想起第一次遇见汉尼拔的时候，他曾一针见血地指出威尔回避眼神交流，但现在他正直视着汉尼拔的双眼。

    “失望吗，没能同归于尽？”汉尼拔有些揶揄的语调显示，他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

    “说不上失望，更像是庆幸，至少作为前FBI探员的威尔已经尽到了他的职责，现在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威尔停顿了一下，问道：“这艘船会去哪里？”

    “这是一艘商船，他们会在交易完成之后送我们回最近的港口。再睡会吧，威尔。”汉尼拔关上灯，躺在了威尔对面的床上。即使这一切的发展没有完全按照汉尼拔所想的那样进行，但基本也没有太偏离航线。他当然知道威尔不再是过去的威尔，现在的他可以容忍善良与邪恶共存，而威尔也需要他的帮助，因为无论是字面还是现实意义，他们都在同一条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