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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rou番外:飞鸟与鱼(一)

      “……抱歉阿烑,我今晚不能回来了,彩星卫视、安居卫视和海滨卫视都邀请我去他们家的除夕晚会,所以……”

    手机里传来尘独月的声音饱含着歉意,边说边连连道歉,能听出声音的主人真的很着急,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我知道了。你工作要紧,不用担心我啦。”

    听到那人今年又没办法陪自己过年,左手炒菜的动作不由得一滞,千烑沉默地等那人说完又不能赶回来的理由,这才干巴巴地说出这句话。

    接着又听了遍对方的道歉与保证下次过节一定会回来,千烑都一个劲地说‘没关系,我没事’,但左手的动作却是拨掉电磁炉的插头,拿起炒锅走向垃圾桶将炒到半熟的菜倒进去,把锅子放在洗菜盆里后转身走出厨房

    ——如果尘独月今晚不能回来的话,那就没必要做年夜饭了。

    手机里传出有什么人叫尘独月去准备登台演唱,他急匆匆地跟千烑说了句‘等会再聊’,也没等千烑说句再见便挂掉了电话。

    嘟——

    听着手机里忙音响了一声后,屏幕显示的画面是自动回到桌面,千烑右手按住侧边的按钮熄屏,把手机随手往沙发上一丢,他也躺倒在柔软的沙发上。

    「这是第几次了?」

    好像除了他们刚热恋时,尘独月陪过自己完整的过了一次年之外,就没再陪他过除夕了。

    他跟尘独月是大学时认识的,到现在已经过去九年了。

    他们相恋也有八年。

    那时他还是一个为逃离原生家庭而拼命地挣扎往上爬、内心充满阴暗想法的人。

    他出生在一个远离一线城市的小镇里,镇子不大没啥发展前景,有本事的年轻人都去大城市发展了,留在镇里的要不是老人或孩子,要不就是当年因种种原因没考上大学,或因太过恶劣而被学校开除的人。

    那些人老实点的都去学个一技之长,以便将来养家糊口,不老实的就混混社会了,而他的父亲就是混社会的。

    他父亲一直混到四十岁都没个正经工作,只会向家里要钱,大坏事不干小坏事不断,爷爷奶奶终于看不下去了,给父亲找媒人说亲。

    其实老人家想得简单,以为父亲到现在还是这么混,是因为没成熟,而男人嘛只要成家有娃就会成熟了。

    爷爷奶奶给父亲找了个手脚有点残疾,但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女的当老婆,给了女方家长七万七当彩礼,就把这女的替儿子娶进家门。可谁知道这女的不仅手脚有点残疾,连精神都有点问题,会时不时发疯,一发病就会到处乱跑。

    他就在这样的家庭中出生。

    别的小孩都跟母亲亲近,而他对母亲的印象却是伴着巨大的恐惧——母亲精神正常时虽不待见他,但该照顾时还是会照顾的,可一旦发病就六亲不认,抓住他就要摔死、溺死、烧死。要不是有爷爷奶奶看着拦着,他早就没命了。

    后来在他九岁时,母亲因严重发病错把八楼楼顶当草原要骑马,一下从楼顶失足落下摔了个血rou模糊去世了。

    他直到放学回来才知道母亲已经被拉去火葬场了。

    说实话,对母亲的去世他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他先是觉得以后可以不用面对精神病人而松了一口气,再就是替这个生物上是他母亲的女人高兴

    ——至少下次她投胎时,可以选个健康的身体,再投个把她当人的家庭,而不是当成急于甩手的累赘,还要用她当要钱的借口榨干她的剩余价值。

    对母亲他没有太多的感情,对父亲也是一样,甚至还有恨!

    虽然母亲发病时会想搞死他,但在她清醒时也给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温暖,可父亲呢?

    自他记事起,父亲就一直打骂他和母亲,什么“贱种”、“有你真晦气”、“你们母子怎么还不去死!”之类的话充斥在他耳边,不仅没有因为有了老婆孩子就想着安定下来找个工作养家糊口,反而认为父母替自己娶了个脑子有病的女人十分丢面子,天天就只在外面混,一点父亲的责任也不负,只有没钱花了才回家一趟向爷爷奶奶要钱,要不到就打骂父母。

    有几次父亲打爷爷奶奶打得太狠了,他太害怕就请邻居帮忙报警,本来按父亲这恶劣的程度,少说也得在看守所蹲个几天,但爷爷奶奶一直都很溺爱父亲这个家里单传的男丁,硬是把人从所里捞出来,并到现在还在幻想着‘也许儿子终有一天会懂事’这种不切实际的事。

    然而这男人真的懂事了吗?

    并没有。

    母亲死后到他考上大学之前,有好几次那男人来要钱要的都是他的学费,那时候还没有义务教育,上什么学都要学费,没学费就只能辍学,要不是有姑姑给他垫学费他就失去受教育的机会了。

    所以他只能把书都读烂了。

    姑姑是重男轻女的受害者,但她一生要强,终于凭借着自己的本事逃离了这样的家庭,还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依靠,现在过得很好,他希望自己总有一天有能力可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家,就像姑姑一样。

    他是不幸的,出生在这样的家庭;他又是幸运的,有个会怜悯他资助他的姑姑,而他又努力,考上了国内最好的大学——顿涅斯克综合大学。

    也就是在大学,他遇上了尘独月。

    顿涅斯克大学每年开学时,都会举办一场欢迎新生的聚会,由大二或大三的学长学姐cao办。

    他就是在致新生开场主持人中一眼看中尘独月的——这很难不注意到对方,因为尘独月是少见的少白头,还是全白的那种,又是长长的头发,长得还眉目如画,整个人跟个画中仙人似的,俊美得不像人。

    他看得呆住了,心扑通扑通地乱跳。

    他那时还不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性取向叫‘同性恋’。

    在聚会上,尘独月演唱了一首很经典的歌,哪怕他是个木耳朵也能听出这歌声的优美。

    自那以后,他就开始不自觉地打听关于尘独月的事,通过不断努力他终于知道了对方是音乐系的学长,父母都是大学教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尘独月从小就是学神,父母基本上就没担心过他的学习。

    尘独月不仅学习好,还热爱运动健身,为人正直温良又如玉石君子,虽然对于不太熟的人会显得疏离高冷,可一旦混熟了就会知道对方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尘独月有着一切他渴望但永远都没办法得到的东西:良好的家庭、令人有安全感的家人、可以毫无顾虑地学自己想学的爱好,在这样的环境下养出来的尘独月,是自己想成为却无法成为的人。

    他就像是一条在满是淤泥的池塘中挣扎的小鱼,而人家是展翅飞在高空自由歌唱的白鸟,他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对于小鱼来说,天空太高太远太遥不可及了,就算想追求也只会落得个从高空摔落到地面、粉身碎骨的下场;

    对于白鸟来说,底下充满淤泥的池塘不过是自己路过的众多‘风景’之一,根本不会记住这毫无特色又不优美的地方。

    飞鸟与鱼,怎么可能!

    转折是在快半年后的那一次去校内图书馆学习的晚上。

    那天他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学习,拿到自己要看的书,因为是边走边看书,在座位上坐下时没注意到邻座的人就是尘独月,直到学习了一阵、尘独月因笔坏了又没有带其他笔而伸手戳了一下他问能不能借笔?他这才意识到是对方。

    那天的其他的事他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在尘独月借笔时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在包里翻找了几下,递笔时连手心都在冒汗。

    在欢迎新生的聚会上他虽见过尘独月,但像现在这样近距离地看人家却是没有的。

    凑近一看,千烑觉得对方更美了。

    因为这个契机,他就跟尘独月认识了。

    因两人同样都喜欢打篮球,经常会约在一起打篮球,就这样渐渐地越走越近,到第二年春天桃花开遍校园时,他表白了,而他答应了。

    千烑觉得,自己的前半生之所以会过得这么惨,可能就是因为要把所有运气都用在遇到尘独月并与他相爱上了吧。

    尘独月于他就是天边的月,会静静地陪着他这个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也会撒下虽不如太阳一样能把黑暗照亮却足够柔和的月光。

    虽然阳光很好,但他不要阳光,太阳的光太亮,会把他这条‘鱼’给晒干的。

    何况,仅这片淡淡的月光,便足以照亮他的人生。

    以前他会觉得飞鸟与鱼,怎么可能?!

    一个不知对方生来离不了水,另一个不知水之外的世界有多大,怎么可能能在一起?

    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飞鸟会停下来跟小鱼聊聊池塘外的世界,小鱼虽不懂,但鱼儿也能跟飞鸟说说池塘里的事。

    他与尘独月就是会在彼此人生中停下尝试并理解对方世界的白鸟与小鱼。

    但他从恋爱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向尘独月提过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样的。

    他的家庭是他永远的伤,碰一下都会鲜血淋漓。

    这一直到尘独月快毕业时,姑姑一通电话打来,告诉他那个给他整个童年蒙上阴影的父亲,因惹了不该惹的人的女朋友,而被那个大佬的人给上门寻仇,邻居听到动静不对赶紧报警。

    可警察来得太晚了,现场只剩下血迹和三具尸体。

    经法医尸检和邻居证词,警察推断父亲被人寻仇躲了几天躲不过就跑到爷爷奶奶家,导致他们被牵连,爷爷见父亲捅出这么大的祸,气得心脏病发当场去世;

    奶奶因护子心切一直趴在父亲身上,为他挡住大部分的伤害,给父亲的存活争取到一点生机,但她毕竟是老人家,架不住几个大汉的轮番击打,很快就一命呜呼了。

    奶奶被打死时,父亲被那几个大汉拽出重打,他挣扎着边逃跑边向邻居求救,可邻居们都被吓傻了,无一人敢出来制止,父亲就这样跑了两三百米不一会也死了。

    而那几个大汉在确定了人已经死了后就逃走了,由于爷爷奶奶家附近没有监控,连警察都很难找到这几个犯罪嫌疑人。

    得知这个消息时,他先是一脸懵,慢慢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看向正在准备毕业设计作品的尘独月,确定对方没听到后松了一口气——他不想让尘独月知道他家庭的不堪。

    他悄悄找老师请假,偷偷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却不料被尘独月发现了,面对爱人的发问,他不想对他说谎,只好把伤疤敞开了说,完整地将自己所有一切都告诉他。

    尘独月听后脸上并没有露出嫌弃他的神情,而是陪他一起回老家。料理完三个老人的后事,千烑坐在家徒四壁的爷爷奶奶家,看着斑驳的墙上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他心中难受,想哭却又流不出眼泪,尘独月见此,上前蹲下了身体抱着他,“想哭就哭吧。”

    尘独月温暖而又坚定的怀抱,淡淡的冷香萦绕在千烑鼻间,他心中升起一股冲动让他猛然回抱,把头靠在对方的肩颈,眼睛慢慢地湿润,泪水终于是滚滚落下

    ——他没家了,可他又有家了。

    在恋人的陪伴下,他花了半个月化解了心结。

    大学毕业后,尘独月带千烑去见他的家长。

    他们的爱情,得到了长辈们的理解和祝福。

    尘独月毕业后,千烑把自己不想给别人打工、只想开店的事跟尘独月说,尘独月很支持他并帮他盘了一家店。

    千烑开了家能同时看书喝咖啡的书咖。

    次年,尘独月被星探发现,参加《最强歌声就是我》节目,通过过五关斩六将,他进入全国八强,虽因实力关系止步于四强,但同时也收获了超高的人气,凭借着这人气他跟娱乐圈最大的公司签了约。

    两人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

    因为尘独月是明星,经常赶通告,他们也开始聚少离多。

    这一次尘独月又因赶通告而没有陪他过年。

    他觉得自己这恋爱谈了个寂寞。

    千烑想见尘独月,但是他正在登台演唱。

    他不想看电视,里面的尘独月他碰不到。

    外面商铺早就打烊了,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千烑也不想出去,就这么在沙发上躺着发呆,渐渐地睡着了。

    他睡得很不安稳,身上总觉得冷,但又因眼皮实在太沉重了睁不开而没有醒来回房间盖被子睡。

    「要是不慎感冒了,阿月听到后就会回来陪我吧?」

    他睡得迷迷糊糊间,突然冒出这个想法,但很快沉入梦乡。

    当客厅墙上的时钟指钟指向三点十四分时,房子的大门处传来一阵钥匙插入锁芯转动的声音,“咔嚓”一声,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位白色长发的青年。

    此青年正是尘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