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手枪

    深黑色的悍马蛰伏在路边的阴暗中，像一头沉默的巨兽，等着她自投罗网。

    “陆先生在后座。”一路引领的男子开口，说罢向后退了几步，站在不远处默默等待。

    她犹疑两秒，打开车门上车。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几乎是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烈的烟草味和若有若无的咸腥气。

    霍晚风几乎是贴门而坐，倒不是因为害怕，男人生人勿进的气息过于强烈。

    陆季川大刺拉拉地仰坐在真皮座椅里，长长胳膊搭在靠背上，阖着眸子假寐，全然无厅堂中半分文人气质。他只穿了件白衬衣，领带扔在一旁，随意解了两粒扣子，袖口折到小臂，露出紧致而有力量的线条。

    西裤拉链大开着，浅灰色男士内裤上沾染着半干的乳白色液体，萎靡到极致。

    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陆学长。”轻柔嗓音割破这一室沉静。

    陆季川睁开眼，眼底带着淡淡的猩红和未来得及褪去的欲望。他没有看她，周身的气场却足够摄人，“等了你好久。”

    是错觉吗，她竟觉得他语气里有一丝委屈，可她却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清楚这个男人很危险。

    许久等不到回应，男人不禁轻“啧”一声，转过头来，身躯随之靠近，有力的胳膊撑在车门上，将她囚困在一方小小天地。

    炙热的呼吸打在脸上烧出片片殷红，霍晚风想逃离可为时已晚，身后的车门不知在何时已落锁。

    他嗅她的发香，像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陆学长似乎对我很有兴趣。”她看他，面带疑惑。

    “还不够明显吗？”他更进一步，湿热的唇几乎要吻上她的耳朵，“陪我去吃个饭，有时间吗霍同学？”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可他并没有给她机会拒绝。

    “福叔……”她侧头避开他的亲近。

    “嘘”陆季川伸出手指虚虚压在她的唇上令她禁声，“我已经派人知会霍家，霍同学大可放心。”

    车窗开了一个口，几片雪花涌了进来寻求片刻的温存，他的手离开她的唇曲起指节敲了敲窗，示意站在不远处的唐凯上车。

    车子驶出，伴随着轰隆的引擎声。因是深冬，天已经擦黑了，铺天盖地的寒意裹着时隐时现的月亮，朦朦胧胧，是诉不尽的心事爱意。

    ……

    霍晚风记得唐凯是个寡言的人，比如1983年的冬天，比如他死之前。

    “季川，你知道吗？”她滑下高脚桌离开他的束缚，像一条吐信子的水蛇，“唐凯至死都不松口呢。”

    她皱起一张小脸，含嗔含怨，“被剁去一手一脚，血流遍码头，但毕竟相识一场，我不忍他痛苦便亲手解决了他。”

    说到这，霍晚风突然疯狂，仰着头撕心裂肺笑，精心绾起的发已经散乱，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气温下降到冰点，她注视着他，看他转身，看他眼里滔天的怒意。

    她不禁有些期待，竟希冀着与他同归于尽。他会亲手掐死她，她袖口中的利刃亦会割裂他的喉咙，鲜血交汇，至死都亲密无间。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长腿迈了几步来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大厅中央汹涌的人群。

    连续的枪响和刺耳的人群尖叫声瞬间惊醒了她，“不过来看看吗？”男人平缓音色里听不出什么情绪。

    霍晚风机械向前走到他身边，肩并肩，低头。

    上一秒骄奢yin逸，纸醉金迷的不夜金窟在这一秒堕入魔魅深渊。

    人群被驱赶至负一层的斗兽场，又粗又硬的石柱织成密集的网，像一所巨大的牢笼。周围的石洞里，嗜血野兽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这群溺水羔羊，随时要冲破铁门将他们撕碎，来一场饕鬄盛宴。

    这还不够。一层，数百名黑衣枪手居高临下，顺着围栏将斗兽场团团围住，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每个人的头颅，只需一瞬，血流成河。

    “阿晚，”陆季川用着力道将她拉到跟前，弓着背弯着腰将就她的身高，指了指下面的人群。极佳的视野，霍晚风可以看到每个人脸上极具惊恐的表情。

    “让我猜猜看，谁出自江门。”

    他指了一个白衣男子，“是他吗？”随着他的动作阿海开了第一枪，男子甚至来不及反应便被子弹打穿额头，徒留下一个血洞。

    “又或者是他？”“还是……她？”

    他视人命如草芥，动动手指，尸骸遍野。

    野性难训的兽嗅到血腥气开始发狂，咆哮着撞击岌岌可危的铁门，用不了多久，人群就会被它们的尖牙撕碎，变成残破的布片。

    霍晚风闭了闭眼，身体忍不住颤抖，四肢百骸发冷发麻，几乎要晕厥。

    “陆季川你个疯子！”她转身向他低吼，牙齿都要咬碎。

    他却摇头嗤笑，“还是改不了心软的毛病。”

    他抓起她的手腕，施力向后一折夺走手枪，同时抬脚踹她的膝弯，令她屈膝跪地。不顾她的挣扎，单手解了领带将她一双细细手腕绑在腰后，提线木偶一般任他玩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