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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镣

    “都他妈一群废物,隔着这么点距离都他妈打不准,”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一脚踹到跪在地上年轻马仔,手中的椅子一挥就砸了出去,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身边就一个保镖,这都弄不死,我养你们一群废物有什么用?”

    空旷的工厂里只有愤怒的吼声,几个拿着枪的马仔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脸色,不敢出声解释。

    刘本豫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刀疤,,想起之前那一刀落在手臂上的痛感,五官都有些扭曲了:“弄不死谈策,那几个废物警察也躲不开吗?都他妈要追到咱们眼皮子底下了——”

    他话音刚落,门口就传了一声响动。男人的皮鞋踩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他扫了一眼周边的场景,略微皱了皱眉,抬头看向因为愤怒而快失去理智的男人,轻轻笑了一声:“黑爷,贺池那里我已经找人拦下来了,你还有时间逃,快带着那点东西走吧。”

    刘本豫抬头看向站在光源处的男人,意识到了是谁。一直以来出于警惕,他很少直接与对方联络。今天能在这里再见到他,不禁让人有些胆颤,这一定程度上意味着事情已经到了他不得不亲自出面的地步。虽然只是利益的合作,但他此刻出现在这里已经能说明某些问题。

    刘本豫有些发紫的嘴唇动了动,收起了自己手中的枪,低沉的目光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年轻男人:“宁总,好久不见了。”

    自从宁尚海出事以后,确实再也没有见过。将与高层秘密进行文物走私和贩卖交易的案子全都推到宁尚海身上的时候,他还很好奇,为什么宁礼会对宁尚海含冤入狱的事情袖手旁观。

    直到自己的小弟被谈策的人杀掉,穷途末路之际,宁礼不显山不露水的帮他逃走,他才知道宁礼原来是巴不得自己叔叔被送进监狱的那个人。

    这么说或许也不太准确,推倒宁尚海的人,从来也不是他一个人。比起沉家的人,宁礼只不过是轻微地推波助澜。刘本豫自认走私已经二十年,长期在枪口前呆着,但看到这个年轻而又有些阴郁的男人面不改色地说可以牺牲宁尚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心惊。

    怎么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竟然可以毫不顾忌地说牺牲就牺牲。

    当时的宁礼对他提出的这个疑问回答得十分坦荡,他只笑了一下,把枪递给了他:“我只在意我meimei,其他人的死活不重要。”

    又或许觉得这样说不太准确,他停顿了一下,忽然笑了起来:“叔叔消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样我meimei,只能依靠我了。”

    刘本豫停止了回忆,他错开了和宁礼对视的目光。对方没有介意,只是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语气里还带着一些惋惜:“弄死谈策这种事,对他们难度还是太高了。现在我的人已经把他们往外引了,现在是逃走的最好时机。车和人我都已经帮你备好了,马上就可以走,你说呢?”

    林芝入夜窗外的总是有风声,刘本豫手里夹着烟,看着这个坐在自己对面,神情温和的男人,发黄的指尖互相摩挲了一下,在风声的间隙里开口:“你想让我给你做什么,需要你亲自来林芝?”

    “黑爷是个识时务的人,不过我什么都不用你做,你只要把那些资料留在这里,等待警方发现就可以了,”宁礼合起手掌,语气淡淡的,“换句话说,你只需要让这些留在这里的资料被我meimei发现就可以了。黑爷,这对你来说几乎没有难度,要和我合作吗?”

    又是和几年前相似的回答,刘本豫皱了皱眉。和宁礼谈话时的诡异感让他这些年来一直都是用隐秘的方式和他保持联系,他下意识碰了碰口袋里的枪:“宁总,我多问两句,你来只是为了这件事情吗?”

    “当然,我已经等得够久了,”宁礼说到这里,不禁挑了挑眉,依稀间又想起宁奚离开时脸上的神情,他笑了一声,手指揉了揉眉心,“已经不能再等下去了。”

    宁奚看了一眼手机里宁礼发来的照片,准备去拿铅笔的手瞬间停了下来。放满铅笔的笔筒放在了窗棂上,她手指捏着一支铅笔,看着这张写着宁尚海口供的记录,喉咙像被谁紧紧掐住了。

    她深吸了两口气,看着窗外令人惊恐的那阵耸动。从阳台上灌进来的风声与来人脚步落下的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来,她抬头看着窗帘被轻轻掀起了一角。那个颀长的人影透过窗帘映到了地板上,她手指一颤,看到月光下,宁礼那张与她有几分相似的侧脸。

    “谈策和周映东今晚都不在,我带来的人已经把他们引开了。宁宁,好久不见,”宁礼拉开窗帘,看着她身上单薄的丝质睡衣,目光从她的脖颈一路往下,及时地停在了她的脚踝上,“看到这个东西,你的心意改变了吗?”

    “是继续和这些对你图谋不轨的人留在这里,还是跟哥哥走?”

    宁礼语气很淡,因为背靠着阳台的栏杆,让他脚下踩了一片巨大的月影。他静静地打量着宁奚有些苍白的脸,似乎知道她会做什么选择,慢慢走上去,伸手摸上了她的脸颊:“宁宁,怎么不说话?”

    宁奚忍住胃部翻腾的恶心感,她紧紧捏着手机,想克制住看到这张东西以后的战栗:“你……你从哪儿拿来的这些东西?”

    “这是黑鱼手里的原件的照片,我费了很多力气才拿到。宁宁,你想验证真假,可以亲自去看看,”宁礼指腹摸着她的下巴,语气里多了一丝心疼,“这些日子你在谈策这里,找到你想知道的答案了吗?”

    见宁奚手指发抖,他叹了一口气,抚摸她的同时从身侧拿出了那支已经备好的针剂:“宁宁,你看了就会知道,无论是谈策、贺池还是周映东,每一个人都在骗你,和哥哥走好吗?”

    宁奚瞥到他手里的针剂,苍白的唇颤了一下。她攥紧了手指,在感受到冰凉的液体推进她的手臂时,她捏着手机的手一松,如释重负般看向他那张近似于疯狂的脸:“宁礼,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你给过我选择的机会吗?”

    黑色的越野车在国道上迅速开了出去,司机看着导航上的限行,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色。已经开了快叁个小时了,林芝的国道上往往一望没有尽头,距离目标地点还差几十公里。

    帕隆藏布河的水流声在黑夜中显得无比清晰,宁奚睁开眼睛,耳边的水声似乎越来越近。宁礼的手掌托在她的脸颊下,让她安稳地枕在了自己腿上。见她睁开眼睛,他伸手摩挲了一下她侧脸的印痕,语气轻轻的:“宁宁,快到了。”

    “你从冷嘲热讽突然变得这么关心我,我会觉得很恶心,”宁奚没有力气动,她避开宁礼的目光,不禁冷笑了一声,“觉得之前那样对我没有用,现在换另一种方法了吗?”

    宁礼闻言,手指不禁一僵。但只是片刻的停顿,他拍了拍她的手臂,声音倏忽冷了下来:“宁宁,那我说些你想听的吧。周映东和贺池现在比任何人都知道叔叔入狱的真正原因,但他们永远不会告诉你,因为那个原因里有他们见不得的人的东西。能告诉你答案的,只有我。”

    宁奚心里一惊,惊诧的程度甚至已经超过了她生理上对宁礼的恶心。她忍着他抚摸她手臂的动作,开口的声音有些哑了:“宁礼,你不会有这么好心的,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不会是想主动告诉我什么,如果我要得到这个答案,你想要什么?”

    扎木镇风景壮丽,但因为是深夜,几乎看不见任何灯光,只能听到静静的水流声。宁奚坐在旅馆的床上,窗帘一遮,昏黄的灯光映出狭长的人影。她动了动被绑起来的双手,看着宁礼蹲下去解她手腕上的绳索。

    成年男人的力道是她很难去抗衡的,宁礼这样习惯隐忍的人但凡这样做一定是做好了不会被人追上来的准备。宁奚抬头对上他低头看她的目光,他手指扶在她肩上,几乎有些暧昧地慢慢下滑,指腹按上了她胸前扣紧的外衣扣子:“宁宁,这个可以脱下来吗?”

    宁奚忍住从喉咙里向外涌的恶心感,看他高大的身躯似乎像要压下来,刚要动身躲开,那只手轻轻地解开她外衣的纽扣,随后压着她的手,十分轻巧地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陌生男人的气息让她身体本能地发抖,她盯着他的眼睛,想要说些什么,却被他轻轻地盖住了嘴巴。

    宁礼低头欣赏着她的白皙修长的脖颈,指腹压着她的嘴巴,轻轻笑了一声。多年来垂涎的东西此刻就在手掌中,难免让他有些觉得不可思议。他手掌压着她的腰,细细地小心地感受着,唇却凑到了她的耳边,语气轻轻的,带着某些虔诚的意味:“宁宁,为我生个孩子吧。”

    耳边似乎有声炸雷忽然地炸开了,她大脑甚至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具体含义,身体已经有了毛骨悚然的感觉。她咬住自己的下唇,茫然的目光看向宁礼一贯温柔又冷静的眼睛。

    她见过很多疯狗,但又隐隐觉得自己还是有着一定的运气,总不可能天底下所有的疯狗都聚集到她的身边来。可是最近的每件事情,都让她觉得周围好像只有她一个正常人。

    否则她怎么会听到,和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在她耳边亲昵地说要她为他生一个孩子。

    她正准备说什么,走廊里传来一声巨响。原本安静的过道瞬间变得嘈杂起来,急促的脚步声和拳脚相加的声音密集地响起来,她侧过头颅,正对上对方衣角踹开房门的身影。

    周映东手里挂着一件沾着血的外衣,隐在夜色中凶狠的面庞像在滴着血一样。他扫过被宁礼压在身下的人,目光瞬间冻住了。他手背上暴出一层青筋,将手里的外衣甩到地上,两步上前一把揪起了宁礼的衣领,没有任何犹豫地一拳擦着他的脸,将人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血腥的气息逐渐开始蔓延,周映东低头攥着他的衣领,出血的拳头毫不留情地落下去,吼声伴随着拳头挥出去的声音,没留一点力气:“cao你妈的,你脑子有问题就去治,你看清楚了没,宁奚他妈的是你meimei,cao!”

    宁礼虽然已经被打了几拳,因为极度的疼痛面庞甚至有些扭曲了,但还是迅速地反应过来同时将拳头挥了出去。他冷笑一声抓着周映东的衣领和他扭打在一起,拳头结结实实地落到他颊边:“你装什么,你和谈策做的事情不比这个更过分吗?周映东,你敢拍着你胸脯说你他妈没干过害宁奚的事情?”

    宁奚用手撑着床,慢慢地坐了起来。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几乎快毁了整间屋子里的装饰品,破碎的花瓶和桌椅的碎屑和飞溅的血一起落到了她脚边。她耳边像有巨大的网将她罩了起来,连声音都模糊了许多,又像有很长的耳鸣声在回荡。

    她回想起那张口供上一个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眼前逐渐像被一层黑雾蒙住了。

    她看着地上扭打着的两个男人,垂着的脚收了回来,漠然的眼神看向那扇被踹开的房门,静静地伸出了手。

    “打够了吗?”她声音一顿,看向两个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像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男人,“打够了就都滚出去,和谈策一起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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