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孩子

    高中课业压力很大，各类习题册和试卷堆积成山，对于秦章而言，这些题其实不算难，但量大也能压死人，即便做题速度再快，也很难短时间内把老师布置的任务做完。

    秦章中午吃完饭睡了午觉后就开始做作业，到了下午他还在房间里奋笔疾书的时候，闻羽墨就在厨房处理食材，闻羽墨以前并不会做菜，现在做起菜来却已经是得心应手。

    她毕业工作以后就从家里搬了出来一个人租房子住，那时候也没想着自己做菜，都是从食堂打包或者直接外卖解决的，偶尔她mama来看她，就常带些小菜，微波炉里加热一下就可以直接吃。

    只是后来养了秦章，这才开始钻研做菜，和她mama学了不少手艺，毕竟小孩子正是需要营养长身体的时候，小时候的秦章矮矮的，但长得特别可爱，两只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又机灵又好看。

    可以说，刚把秦章带回家的那一年，闻羽墨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改变了很多一个人生活时比较随意的生活习惯，那段时间，她还专门和有了孩子的同事请教过养娃心得。

    刚住进闻羽墨家的秦章非常不自在，常常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发呆，陌生的环境让只有七岁的孩子感觉不到不安，小秦章就在晚上躲在被子里哭，闻羽墨发现以后会每天都陪着哄着他直到他睡熟。

    小秦章闹着要找爸爸找mama时，闻羽墨也只能抱着他哄，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对不起。”

    对不起，这句道歉在那一年里无数次从闻羽墨的嘴里说出来，无数次提醒着她，秦章是因为她才失去了爸爸的。

    她记得秦航刚有了秦章的时候，把秦章的照片设置成手机屏保，整天在她面前炫耀，说他儿子多聪明多可爱，什么时候会叫爸爸mama了，什么时候会走路了，几乎是事无巨细全都被秦航记得清清楚楚。

    刚有秦章时，秦航和唐悦感情就出现了问题，秦章一直在他外公外婆家待着，秦航只要有了空闲就会把秦章接回家，后来秦航和秦章的mama唐悦彻底离了婚，秦航把孩子接了回来，一个人带孩子就更加用心。

    闻羽墨几乎是凭着秦航所说的那些关于秦章的事而对秦章的习惯和喜好有所了解的，她在秦航去世前，其实并没有见过秦章几次，只是逢年过节聚会时才偶尔见过。

    秦章小时候怕生，大概是因为很小的时候父母不常在身边的缘故，总被附近的小朋友说他爸爸mama不要他了，性格变得内向不爱说话，后来秦航把他接回家，秦航本来就是洒脱又自在的人，连闻羽墨这样又闷又无聊的人都被他影响得开始改变，所以那时候的秦章也被秦航照顾得慢慢开朗活泼起来，只可惜好景不长，秦航在接回秦章后的第二年出事了。

    可以说闻羽墨是把秦章当亲儿子养的，生活起居是闻羽墨一个人全包了，当时为了结婚频繁相亲，一方面是自己年纪也够了，不想听父母再念叨，天天催婚，一方面是觉得，秦章需要一个完整的家庭。

    答应陈潇结婚那段时间，她也曾经觉得自己可能有点太自私了，但陈潇对秦章真的很好，而且从读大学时就喜欢她，她对这个温柔的男人也并不反感，所以才顺其自然地同意陈潇准备结婚的事，只是她没想到秦章会这么反对她结婚。

    她当时答应结婚，只是觉得该结婚了而已，一如既往规规矩矩地过一个寻常人生。

    谁知道，其实秦章也并不需要一个爸爸，不需要一个普通人所理解的完整的家，这么多年，他有闻羽墨陪着已经觉得很好了。

    只要是有闻羽墨的地方，管它是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是秦章的家。

    两个人在一起就好。

    两个人就够了。

    秦章把数学试卷最后一个大题解完，抬头一看闹钟，已经接近下午五点，秒针还在滴滴滴地叫嚣着不停转动。

    他出了房间，就看到闻羽墨在那个不算很大的厨房里炒菜，这房子是闻羽墨前两年为了方便秦章上学买的，大概百来平米，两个人住足够了，还挺宽敞，就是厨房小了些，闻羽墨总说要找人把厨房和餐厅中间的透明隔门给处理了，但是到了现在依然还是没弄，主要是闻羽墨天天上班，实在没时间。

    厨房里rou香四溢，秦章靠在门上，懒懒地揉揉肚子，说:“姑姑，我好饿啊。”

    闻羽墨这才发现秦章在门口站着，回头朝着秦章笑了笑，手上握着木铲翻炒着卷心菜。

    “马上就可以吃了，再炒个蔬菜。”

    “好。”秦章立马凑过去看了看，“那我把饭盛出来。”

    说着就已经拿了碗开始盛饭，然后把闻羽墨炒好的菜都端到餐桌上，乖乖等着闻羽墨上桌。

    桌上四盘菜，全都是按照秦章的口味做的，他喜欢吃大虾，闻羽墨炒了，他喜欢吃螃蟹，闻羽墨也蒸了，秦章对吃的其实不挑，只要是闻羽墨做的他都能吃得津津有味，因为闻羽墨手艺确实不错，他甚至觉得闻羽墨要不是个警察，开个餐馆那也是能红红火火的。

    当然了，这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

    卷心菜炒好，闻羽墨盛了端着出来看到秦章还没动筷子，说他:“等我干什么？时间不早了，你今天晚上不是得回学校上晚自习吗？”

    “等姑姑一起吃啊，现在才五点多，七点半才上晚自习的。”秦章见闻羽墨拿起了筷子，才开始吃饭。

    秦章读的是当地的重点高中，半封闭化管理模式，平时对学生各方面的要求很高，也很严格，特别对待高三学生，更是分秒必争地督促他们学习，最低要求就是不能迟到早退，秦章班主任是个女老师，她常在学生面前唠叨的口头禅就是，时间就是高三学子的命。你们只要不是身体出了大问题，必须每天给我准时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闻羽墨听秦章说完，稍微有些认真地说:“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高三压力也重，这些事情本来也不用你做。”

    “高三是累，但是姑姑上班也累啊，等我毕业了时间充裕起来，我也学学做菜吧，做给姑姑吃。”秦章边嚼边看闻羽墨。

    “好，长大了啊，还知道心疼姑姑了。”闻羽墨给自己喂了口饭菜，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高兴的，“你爸要是还在，肯定也很欣慰你懂事了。”

    秦章听闻羽墨又提他爸，只是无可奈何地笑笑，闻羽墨总是会提到秦航，好像秦章听话懂事都只是为了要让秦航满意一样。可秦章的爸爸已经死了，秦章不知道他爸究竟会不会欣慰，但他很想让闻羽墨感到欣慰。

    闻羽墨对他好了这么多年，难道到了现在还只是单纯地因为他的爸爸？

    他完全能确定以及肯定闻羽墨不只是因为愧疚才对他好的，就算刚开始可能是那样，但后来一定不是。

    谁能仅仅只是怀着愧疚之心就可以坚持照顾一个孩子十年？没有的。

    闻羽墨爱他，喜欢他，即便闻羽墨对他从始至终可能都只是一种很正常地亲近和喜欢。

    但这已经足够让秦章感到满意了。

    他学习足够优秀，人也足够听话，待人又极其礼貌，长得还算不错，这也不是秦章自恋，他帅是全班乃至学校很多同学公认的，他个子高，在人群中很突出，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学校举办的各种活动他也积极参与，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脸还好看，几乎是很多少女心目中标准的男神。

    只不过他长得帅不帅好像对闻羽墨来说没什么差别，所以他只需要做一个乖孩子就能讨得闻羽墨喜欢了，值得秦章高兴的是，他其实没怎么费力气，就能轻而易举地做一个好孩子，做闻羽墨满意的乖孩子，让闻羽墨更喜欢他。

    秦航欣慰不欣慰谁也不会知道了，所以秦章更需要闻羽墨对他的表现感觉到欣慰，他说话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闻羽墨:“可是我爸爸欣不欣慰有那么重要吗？姑姑，其实我只是想让你更……”

    他停顿了一下，本来想说喜欢的，想了想又换了个词。

    “想让你更开心一点，我懂事一点你好像就会更开心一点。”

    只要你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做。

    只要你喜欢我，我什么都愿意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