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练习生

    「欸欸欸，你昨天跟那个大衣男到底怎么样了啦？」一大早，练习室的平静就被子暄的大嗓门划破，我才刚进门背包都还来不及放下，就被她追着审问。

    其他人本来都安静的在拉筋，听到她的话后都纷纷对我投以好奇的眼光。

    「你小声一点啦！是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不是？」我皱着眉头用气音紧张的说。我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昨晚的一切，毕竟那只是我一时脑袋坏掉才会去赴的约。另外也对子暄丢下我的不道不义而生气，瞪了她一眼便往更衣室走去。

    「我是讲中文耶！」子暄丝毫没有感受到我的怒气，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的连跑带跳跟着我进了更衣室。我打开置物柜把包包放进去，拿出吊在里面的运动服。子暄黏在我旁边一直摇头晃脑，还不时对我眨眼，试图引起我的注意力。

    「你要干嘛啦？再不赶快换衣服等一下老师来你就死定了。」我冷眼的看着她，边脱下毛衣换上宽松的大白t。

    「人家在等你说昨天的浪漫故事嘛…」子暄嘟着嘴，不情愿地打开我旁边的置物柜，拿出她的桃红色紧身运动服。

    「哪有什么浪漫故事，一起喝一杯之后他就送我回家了好吗。」我淡淡的说，脑中却浮现出昨晚的情景，我赶紧摇摇头甩开那些画面，换上黑色镶三条白线的运动裤之后，把便服摺好收进置物柜准备走出更衣间。

    「哇！这么急？那他有进去你家吗？」她张大眼睛，似乎听到「家」这个敏感字眼又更勾起她的兴趣了。

    我不理会她便逕自的走出更衣室。

    「你们睡——」在她的声音传到练习室以前，我「砰」的一声赶紧把更衣室的门关上。我呆望着刚被我甩上的门，听到心脏剧烈敲打胸口的砰砰声。她是故意用韩文说的吧？这种事情还讲那么大声！真是受不了！我昨天绝对是疯了才会跟她去！此时内心的懊悔程度绝对比吃了炸鸡加啤酒当消夜还要多上一千倍！一万倍！

    「老师好——」一阵问候声把我从悔恨的漩涡中拉回现实，我赶紧小跑步的回到练习室。

    「大家早，舞步都记熟了吗？」黑长发及腰的舞蹈老师看了看大家问道。一向作风严格的老师，除了舞蹈及工作相关的事情之外，完全不会和我们聊天寒喧。从开始上课一直到下课，没有人敢不绷紧神经，因为只要有一个人跳错，全班就必须一起接受地狱般的惩罚。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老师永无止尽的「重来！」即使在二十度的冷气房里，练习室的大镜子还是被我们炙热的喘息给染上一片雾白。每当看见镜子中越来越模糊的自己，都快分不清是因为雾气还是因为快要昏死过去。

    每一次练到垂死边缘时，我都会怀疑当初答应一个在烤rou店前面递给我名片的陌生人，到底是对还是不对。明知道能够出道的机会微乎其微，但还是想再为自己的人生赌上一次。

    练习生之间的友谊很奇妙，彼此互相依靠，却也彼此竞争撕咬。为了挤进那小到不能再小的出道之门，太谦虚善良是会被淘汰的，因此要在这里遇到真心的朋友简直难上加难。虽然我和子暄她们的价值观差异很大，但因为年纪的关係，我对大部分的韩国练习生而言都是「姊姊」，只有身为台湾人的子暄和昱婷把我当同辈相处，在这只有极少数台湾人的圈子里，我们只能互相依靠，即使有一天可能成为敌人。

    「林昱婷你搞什么鬼？动作快一点！」老师对着姍姍来迟的昱婷大声喝斥。

    「对不起！」昱婷低声道歉之后匆忙的跑进更衣室。

    我和子暄对看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个担心的眼神。不只今天，最近昱婷早上老是迟到，状况也不太好。我只知道她好像有在打工，但她从不多说自己的事情，所以我们只能猜想应该是打工太累的缘故吧。

    「大家先自行暖身，等一下直接验收上週的编舞。」老师边说边把黑长发扎成马尾。这时昱婷已迅速换好衣服小跑步过来站到我的旁边，我看着她无声的说了句「还好吗？」她只微笑的对我点了点头。

    练习生每天都必须要练习各个前辈们的舞蹈来增强实力，即使出道后也一样，所以当你在看韩国综艺节目的时候就会发现，许多歌手都能随时在节目上轻松地跳出其他团体的舞蹈。我们这週练习的曲目是怪物新人「blak」的新歌「玩火」。这是他们目前的歌曲里面我最喜欢的一首，不管是曲风还是编舞都非常的有个性，所以我每天都拼命地练习，希望能赶快在镜子里看到自己跟他们一样帅气的舞姿。

    ????????抓也抓不着

    ????????????这股过于快速蔓延的火势

    ???????不要让这样的我停下来

    ?????????????就让这份爱在今晚全燃烧殆尽吧

    whooo—

    当我的头跟着我的手指转向右边，停在最后一个endingpose，现场传来一片掌声。我重新站直跟大家鞠躬道谢后，双手在前面交握，静静的等待老师的评语。

    「还不错，虽然很多细节还处理的不够好，但是看得出来你有认真练习，比上次进步很多，每个动作转换之间再用点力，让动作再乾净俐落些会更好。」老师点点头，给了我一个还算不错的评价。从见到老师的第一天到现在，都还没听过她对任何一位练习生说过「很好」或「很棒」，所以能被她说「还不错」就已经足够让我开心三天了。

    「是，谢谢老师！」我努力压抑着内心想要尖叫的喜悦，笑着对老师鞠躬后跑回昱婷旁边坐下。昱婷对我比了一个讚祝贺，我也笑着回她一个大拇指。

    「欸，所以他好吃吗？」一到午餐时间，子暄抱着便当一屁股就坐到我旁边继续追问。

    「哇！你们睡了！」昱婷摀住嘴巴兴奋的说。

    「才没有咧！你不要听他乱讲，他只送我到家门口而已，我没让他进去。」说完，我夹了一块鸡胸rou放到嘴里。

    「为什么！！？」她们两个几乎同时对我吼出这句话。没错，是用吼的。

    「你们两个小声一点啦…」我的鸡胸rou差点喷出来。赶快用食指放在唇上对两个好奇宝宝皱着眉头说，再转头看看身旁其他人，好险大家似乎都没听到，虽然他们也听不懂。

    「就…觉得这样不太好。」我看着便当盒默默地说着，怕再继续吃的话可能会噎死或消化不良。

    「哪有什么不太好啊？这么美味的鲜rou摆在眼前你居然不吃！太浪费了啦！」子暄嘟着嘴忿忿不平的说，好像没吃到的是她一样。

    「对啊，真的好可惜喔！」昱婷也帮腔。

    「这么美味的话你们拿去吃好了阿。」

    「要不是我昨晚没办法一次吃两个，早就拿来吃了！」子暄说的理直气壮。我现在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愤慨了。

    「欸，你这样黑毛衣男很可怜耶！你应该已经把人家吃掉了吧？」虽然不用问也知道结果，但为了转移话题我还是假装问了。

    「那当然阿！天蝎座的果然很厉害，我已经把他纳入第三号名单了。」子暄两眼发光，骄傲的挥动手中的筷子说。

    「哇赛！他是天蝎座的喔！难怪难怪！我昨天那个就很一般！他是……」

    ……

    我已经不想知道那个很一般的男生是什么星座，便拿起便当盒走到练习室外面透透气，留下她们两位女子慢慢交换昨晚的战绩。

    这间练习室位于江南的一栋大厦里，四周围绕着高耸的办公大楼，我打开窗户趴在窗边，看着隔壁银行大楼里的人像动画一样跑来跑去。今天依然是零下一度的低温，我哈了一口气，看着白白的雾气飘向天空消失。可能是从小在比较热带的台湾长大吧，我很享受看这水蒸气凝结的过程，百看不厌。

    「啊…话不投机好累啊…」我望着被大楼遮去一半的灰白色天空，想念着我在台湾最好的朋友。她现在正和芬兰男朋友一起在北欧旅行，虽然因为忙碌而很少联系，但每次见面时总是像从来没分开过一样的亲密。我们会在久久一次的相聚时刻里分享彼此人生的精采故事，我们是对方最好的支持者，也是彼此最好的倾听者。

    如果是她的话…一定会跟我说我做的很好吧？嗯，一定会的。

    「咖透！」一封咖透讯息把我从思念中唤醒。

    「嗨！吃午饭了吗？」是大衣男。一个我以为不会再连系我的名字出现在对话框。

    「嗨！刚吃饱，你呢？」

    「我也吃饱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只是想你了。」

    ……

    这个大衣男到底又在玩什么花招？算了反正我现在也没时间理他。

    关掉对话框，我快步跑到更衣室。看着手上只吃了几口的便当，决定塞进包包当晚餐，顺便把身上充满汗臭味的衣服换掉，为下午的歌唱课做准备。

    「你一定要这时间打电话来吗？都跟你说我会自己想办法了！」正当我准备去厕所的时候，昱婷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楼梯间。

    我悄悄的往楼下察看，发现昱婷站在安全门前面不知道和谁在讲电话，表情很生气，但眼眶却红红的掛着即将掉下的泪珠。

    「好阿没关係！！反正我才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