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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人家是建国以来的重臣,家里的男人们目前依然在军政界担任要职,一个个对这样的迷信说法嗤之以鼻,可再如何铁血,都败给了奄奄一息的婴儿和泪眼涟涟的两位母亲,全家上下,也就默认了这么个不成文的荒谬决定。 万幸的是,做了这个决定后,闻人麟的确没再莫名其妙的动不动休克、心脏骤停什么的,身体虽依然羸弱,可好歹能够回到母亲身边正常养育。特地组成的医疗小组成员们啧啧称赞,最后的科学诊断是:只要精心养着,待长大成人,免疫力、抵抗力提高了,也就健康了。 匪夷所思的经历和安排被牢牢的封锁在闻人家的内部,为了让闻人麟彻底恢复健康之后,能够顺利回到正常社会,闻人家不惜将他养在了闻人爷爷所居住的大院里,绝不轻易外出露面,性别方面,也非常混淆视听,除了亲近的关系之外,几乎不会接待外客。 可以说,比起闻人麒日天日地、嚣张跋扈、热热闹闹、呼朋唤友的成长,闻人麟的生活死寂如高塔里不动的岁月,唯一踏入他生命的外人,便只有花染了。 闻人麒抓了抓被剃得短短的板寸,“啧,没捉弄她,我又没真那么混不吝的。”他当然知道花染对闻人麟的重要性,他也不再是12岁的白痴年纪,只觉得惹花染很好玩,看到小东西被撩得鼓起腮帮子炸毛的样子,格外逗。 “但她那么亲近你,就真的没发现你不是女的?”闻人麒好奇的是这个。军营里女性不多,可周围的女性军属难道都是假的不成? 而且闻人麟和他长得压根没啥区别,剑眉星目高鼻梁深眼窝薄嘴唇,这么帅到炸的相貌,总不能就因为留一长发、身材比较瘦弱、皮肤比较白,被死死认定是女的吧? 闻人麟眼里流露出浅浅的笑意,“嗯,这大概是外界认知影响导致。”这么多年来,周围所有的人都告诉花染他是女人,小家伙当然不会有任何怀疑,而且她崇拜喜爱得他不行,光是描写他是她心目中的女神的作文就不下百篇…… 闻人麒总结:“反正就是傻。”说完,猛的直起身,凑到哥哥面前仔细观察:“咦,你还没长胡子?!”他嘴唇上都冒出雄性象征的小绒毛了!“哥,你变声了没有?”他的公鸭嗓在军校里成功过渡,听起来,闻人麟的嗓音只是略微低沉,并不像他那么雄厚有力。 闻人麟懒得理他,身体虚弱的他自然比不过从小就没啥病痛的弟弟,发育比较晚也是正常。自如的换了话题:“这些天,你和你朋友们去把染染学校周围清理一遍,今天的事情,我不想再听见第二次了。” 花染历来车接车送,被保护得很好,谁都没有想到她会被人围堵,今天她一定被吓坏了。 闻人麒不屑的撇了撇嘴,倒回沙发“必须的,恋童癖都该死。” 闻人麟皱起眉,“什么恋童癖?”还有什么细节是他不知道的? 常年在外面跑的闻人麒的眼神阴沉下来,“小花染一看就营养不良的样子,瘦瘦一条,居然还有人看上她,不是恋童癖是什么?”他在校门口等花染的时候,看见不少初一妹子发育已经很不错了,偏偏花染和豆芽菜一样,又瘦又小,混在人群里,说是小学4年级的也不会有人怀疑。 闻人麟的眉头紧紧拧起来,他学法律的,自然知道社会上的变态有可怕。G市附中校风甚严,校内出现状况的可能性不大,校外就没那么大的约束力度了,万一接送的司机不能按时到位…… 浓密的长睫垂下,遮掩住狭长眼眸里的黑眸沉思,“嗯,你去把那附近的闲杂人员处理了,我去联系市公安局和法院,高初中生是杜绝犯罪的基本对象,讲座和宣传力度的提升,也可以提高G市文明形象。” 闻人麒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是养女儿吗?还没走上那条路呢,就为了她,把第一步迈出去了?” 闻人麟微微一笑,没说什么,而是cao作轮椅,回到他一楼的房间。 他身体最差的时候连走几步路都会喘不过气来,健康如牛的闻人麒除了着急以外,不会理解常年只能呆在屋里的他,对于可以恣意奔走在室外阳光里的渴望。 每天吃饱了饭,做完了作业,就被家长赶出去玩的大院孩子们会很羡慕可以舒舒服服呆在家里看电视的他,但他们又怎么能想象得到,平日里,被他们围着上上下下爬得都滑溜了的健身器材,他却是十几年来,连碰都没有碰过? 他的手,如同女人的一般,白皙、修长、柔软,上面没有男生握单杠打篮球磨出的薄茧,他的双腿纤细、修长、无力,也没有男生奔跑踢球练出的肌rou。他们挥汗如雨的放肆大笑追逐打闹,他却只能平心静气的看书、阅读、练书法、画国画、弹钢琴。 他知道自己是男生,却因为一个神神叨叨的卦象而硬是被装扮成女生,长发垂肩,长裙飘飘,身型瘦小,就连羸弱的病体也让他不得不有一种抑郁、文静、多愁善感的气质,这恐怕是所有男的都无法忍受的。 他忍受不了,10岁生日那天终于爆发,不顾一切的剪掉长发,换上闻人麒的衣服,结果莫名其妙的心率衰竭,好好的生日是在医院抢救室度过的。 重症监护室内,母亲和奶奶哭着求他忍一忍,再忍一忍,看着站在一旁父亲、爷爷、伯父们隐忍、怜惜却沉默着,病床上虚弱的他只觉得绝望。 人一生能有多少个20年?最初和最灿烂的岁月,就得这么不男不女的连身份都不能公开的藏匿着度过吗? 沉寂下来的他其实偷偷计划过很多种死法,可哪一种都似乎不能满足“报复这个社会”的愿望,他有时也想不通,怎么偏偏就是他得承受这样的命运?反反复复钻着牛角尖,甚至连双胞胎弟弟都被拒绝在门外,只因为他一点也不想看到那张顶着同样面孔的弟弟,可以自由自在的像只小鸟一样活着。 而他,却连家门都不能轻易迈出。 他阴暗、疯狂的嫉妒着闻人麒,有时候甚至会恶毒的想象,如果他们可以换过来就好了,反正他们也长得一模一样不是么? 那个清冷、寂静的世界在逐渐被黑暗彻底吞没之前,幸运的迎来了一只迷路的精灵。 软软柔柔的,如同清澈的月光,就这么一点点的照亮了他,不吵也不闹的陪伴着他,也许一开始是因为语言不通,她除了朝他甜甜的微笑以外,就只会咬着下唇,认认真真的和他比手划脚,高高兴兴的带着她心爱的玩具来和他分享。 他没有学过法语,却能听出她的笑声纯净喜悦,他听不懂她说什么,却觉得她的声音如同世界上最悦耳的声乐。她总是睁着那双干净透彻的大眼,笑弯弯的注视着他,软乎乎的、嫩生生的、毫无攻击性的、全心信任的,依偎在他身边。 依偎在他这个即将彻底自我毁灭、自我放弃的人身边。 在他猛然发觉自己不再存有死意的时候,她已经带着他,离开黑暗的深渊,回到阳光下。 他坐在轮椅上,在茂密的树荫下,看着她满头大汗的,蹲在热辣辣的阳光里,小脸蛋红扑扑的奋力挥舞着一把小铲子,在花园的一角挖来挖去的种一些卵形短柄小叶子植物,雄心壮志的要亲自养出世界上最甜的草莓给他吃。 瞧着她额头上、鼻尖、面颊、小裙裙上的泥,他哑然而笑,只觉得再灿烂的阳光都不如她的笑容,她就是天地间最鲜活的生灵,谁也不如她。 那个时候,他14岁,认识了花染2年,花染也不过8岁而已,中文学得磕磕巴巴的,连和闻人麒对骂都不连贯,倒是超级爱用成语,巨爱把她认为最华丽的辞藻往他身上堆砌,然后会傻乎乎的笑得像只小鸭子那样,把梳着可爱小辫子的脑袋伸到他手边,要他摸摸她作为表扬。 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和小脑袋,他第一次有了活下去也不错的念头。因为他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想要尽自己全部的力量,让她快快乐乐的成长,无忧无虑,永远都可以笑得这么天真无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