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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身记(1)

    作者:五蕴劫主

    2021年7月3日

    我爸爸是军人以前参加过对越反击战,他退伍的原因不光彩但是对国家对人

    民来说他还是英雄。可站在我的角度来说他实在不算是一个好人。

    当年他退伍后在村里联防队混日子,喜欢喝酒管闲事加之他性格强势身手又

    好,每年灌溉抢水时一马当先渐渐在村里有了威望,平时处理纠纷也算公平所以

    从我记事起他就是村书记。等我18岁入伍时他意外过世已经在村里盘踞了20多年,

    明里暗里修了好几栋房子和一大块地皮。我退伍后正赶上拆迁潮,有几栋房子正

    好拆迁得了一大笔钱。

    我复原后还有些关系被分配在派出所当民警,事业编制工作很无聊每天就是

    查查辖区里酒店的入驻身份证登记情况,和会所娱乐场所有没有涉黄。我只有个

    高中文凭在系统里没有优势,对升职加薪基本不做指望,加上当时手里有钱认识

    的人也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家伙,所以过的很迷茫整天灯红酒绿醉生梦死。我妈看

    着我这样混下去不是个办法,就让我办了个停薪留职和她一起做生意去,说来我

    这人运气也真是好,我和我妈买了个大门面正好在大学城扩建的区域里没两年就

    回本了。后来我结了婚,mama和妻子合不来,她老是看妻子不顺眼,我夹在中间

    为难索性准备自己开间分店让她们各忙各的离的远远的。

    「司老板儿,麻烦你过来搭把手」

    我闻声出来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大健壮的棒棒挑着四台空调外机正穿过走

    廊走过来,四台外机少说也有三百来斤他挑着居然不是很吃力的样子,脚步轻松

    除了呼吸有些粗连汗都没出。看那扁担被压得跟张弓似的就知道担子重的很,随

    着他的步伐一翘一翘不堪重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我

    倚在门框上看的心惊rou跳,走廊的墙面上嵌着昂贵的朱砂画,每个包厢的门口还

    放着价值不菲的高颈瓶,随便磕坏了哪样损失都不小。

    「杨师傅,你一次少挑点扁担都快压断了,我跟你讲碰坏了我这儿的东西都

    不打紧,要砸到人了我可担不起责」我赶紧移开了门口的两对大花瓶给他空出位

    置。我这人性格比较和气,虽然内心责怪杨师傅冒失,可让我说什么打坏了你赔

    不起这样的刻薄话我也是实在说不出口的。

    「司老板儿,你放宽心,我这副扁担包了铁皮结实的很,上次给你们餐厅送

    米怕是有四百斤,我都一肩挑了没得点儿问题」杨大庆说话间已经走到了窗户边,

    举重若轻的把外机两两码整齐了。他确实是个能做事的勤快人虽然有点小民特有

    的狡猾但是不会让人讨厌。这活儿包干的,要是按趟数算他肯定会分两次挑,现

    在事都做完了又没出啥问题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生活不容易不能苛求太多。我

    走过去递了根小熊猫给他笑着说:「杨师傅我说你也该用个微信支付宝什么的了,

    老是拿现金多不方便。行了,钱你去老店结,我已经通知小何了。顺便麻烦你帮

    个忙把这些单据也带过去给她。」

    杨大成也就40岁出头,风吹日晒让他看上去要比实际年纪苍老不少。人长得

    很魁梧但是常年手提肩扛的棒棒生涯让他的肩有些塌,人看上去有些佝偻平白减

    了气势。

    「要得!」他接过烟先放在鼻子下深吸了一口才送到嘴里,点上火后烟头以

    rou眼可见的速度燃烧,他一口气居然直接吸掉了一半。

    「巴适」

    他沉醉的眯着眼仿佛在回味烟草带来的眩晕感,样子看上去又说不出的猥琐,

    有些男人日完逼后就是这种表情。等肺部充满了烟气他才撮着嘴把烟吐出来。于

    是我眼前出现了一个奇景;烟气从他嘴里喷发成一条直线,就像天空中飞机留下

    的痕迹那样笔直。我180的身高,他还比我稍高一点居然可以直接把烟雾喷到地

    板上,这真让我叹为观止。

    「杨师傅你这身体素质不去当兵可惜了」他这身体素质连我这当过兵的看得

    都有些羡慕了,见他挺喜欢这烟于是我又从皮包里掏出一包新的递过去。

    「烟不要喽,一是一二是二,你这个烟怕是要百把块。我一个苦哈哈拿起不

    好」

    看着面前的烟杨大成摆摆手没有接,憨厚的笑着对着我继续回道:」我们这

    辈儿哪个不想当兵?我年轻时不晓事脾气暴的很,天天打架,妈个锤子!有一次

    替人出头一耳巴子把别个扇聋了留了案底。不说了,司老板你忙你的事去,我去

    帮你送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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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打架的牛没有一张好皮,他黝黑的胸膛上确实有些旧伤痕.我还真没想到

    这家伙还是个狠角色,平常像个农民工完全看不出来啊。

    「好,那就麻烦你了。杨师傅你以后还是喊我文老板吧,文兄弟也可以就是

    别叫我司老板,你这死老板叫的有点吓人」我叫司文,司姓是小姓不常见。可是

    它的另一个分支司马姓那是大大的有名,从刀笔著史的司马迁到问鼎天下的司马

    昭再到妙笔生花的司马翎其实都是出自司氏。川渝这边的人说话口音都挺重,司

    字往往被叫成死字,这让我感到不太舒服。

    「哈哈哈!那得行,我们这边儿的川普口音确实有点儿重」杨大成笑呵呵的

    扛着扁担出去了。

    其实新店的装修基本已经完成了,楼下的员工都在忙着打扫卫生。有店长负

    责安排工作也没我什么事了,我所幸站在窗边抽根烟,这一个月赶工期可把我累

    的够呛。我点上烟看着嘉陵江码头忙碌的人们欢声笑语,心里颇为感慨。两年前

    的大灾举国同悲,那时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绝望,我见过很多从废墟中爬出的

    人他们大多数眼神无光像是行尸走rou。如今时间不过短短两年人们又恢复了生机,

    难道悲伤如此容易愈合吗?

    俗话说的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长江奔流入海,横贯神州,它起势于川渝,

    勃勃生机发于此这里的人也总是充满着生气。江水途经三峡乱石穿空激流浩荡,

    水势之中的昂扬肆意滋养了两湖之人让他们的性格带了些壮怀激烈的味道。伟人

    说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奇乐无穷,这大概是湖湘人的性格

    底色。等到了两淮地区地势平坦河网交织,大江在这里分出了无数支流抚育出了

    形形色色的众生。

    举目望去江水蜿蜒东去我好像看见它流到了金陵。金陵六朝古都,一条秦淮

    河淌满风尘泪。夫子庙的郁郁文气又滋养了杨柳岸,让这条河抚育的女子总显得

    娇媚又多情。

    我念起了我的妻子,她就是金陵人。168的个子在南方算得上是高挑。她为人

    比较自律但也从不刻意去保持身材,都是该吃吃该喝喝但是体重总名其妙的保持

    在90多斤左右,所以该瘦的地方显瘦该丰腻的地方有rou,前些时候流行的反手摸

    肚脐对她来说是小意思。

    就长相而言她不是那种让人一见之下就感到惊艳的女人,倒不是说她不漂亮,

    相反她长得极为漂亮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这不是我自吹自擂,我那些朋友凡是

    见过她的没一个不说她漂亮的,大家都说司文你这家伙真的是好福气。不过大家

    看见她时第一时间往往会忽略她的样貌。因为她有两个特点太鲜明了掩盖了她的

    样貌,一是她的皮肤很白特别白,亚洲人的皮肤都是那种米白或者瓷白。但是她

    的皮肤却是那种北欧人带着寒气的雪白,就像全身都敷过白雪一样。二是她的眼

    睛,她的眼神特别到不知道用什么语言去形容。

    那是怎样让人着迷的眼睛呢?我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她的情景,当时震中地区

    的救援工作已经接近尾声,很多民间机构组织都已经撤退了。我所在的救援志愿

    队在经过一个二次坍塌的矿井时听到了微弱的哨声。当时我们正好要撒尿就顺便

    去看一下,等大家循着声音来到一个地洞口才发现那只是下面的气流在上升时恰

    好经过某个窄口发出的风鸣声,周围土质进过雨水气浸泡极为松软,细碎的沙粒

    像流沙一样流向黑漆漆是矿洞,情况危险大家都准备后撤。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风

    声在我耳畔回旋,跟我记忆深处父亲挥舞鞭梢划破空气的声音如此相像,我强烈

    的感觉到下面一定会有个孩子在黑暗中无助的蜷缩着。

    不顾同伴劝阻我系着安全绳滑了下去,这是一座煤矿坍方过一次,连日的雨

    水通过上面的洞口倾泻下来和底下的煤发生了反应挥发出巨大的热量,强劲的上

    升气流吹得我的衣服猎猎作响,可我丝毫感受不到风里的温度,我也是个老救援

    人了由此推断这个坑洞至少有百米深。我艰难的下降了十多米突然发现旁边有一

    个凸起的小平台,看样子气流就是穿过它发出了声音。

    借着昏暗的光线我看见了她,真的有一个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看上去精神状

    态显得很不稳定,身体靠着墙摇摇欲坠十分虚弱,不过那双眼睛明亮又忧伤像是

    受伤的小兽充满了惊惧让人印象深刻。一个声音莫名在心底响起:司文这就是你

    要寻找的人!

    我试着靠近她,立刻她变得情绪激动尖叫起来:死了,都死了。在下面,埋

    起来了。都死了,阿笑也死了!

    我回首往下望去,沙粒还在不断掉落,发出沙沙的声音像

    是黑暗中有猛兽在

    咀嚼猎物,漆黑的矿洞似地狱入口不知道有多深,这种情况下面的人断不可能有

    生还的可能。

    我尽量不和她有视线接触。被久困的人神经已经不正常了极易受刺激往往会

    攻击人。我看见她脖子上挂着一个学生证上面写着——京都外国语学院法语系—

    —鹿饮溪。

    「鹿饮溪,我来救你了,我叫司文是救援队的,你已经安全了,别怕!别怕!

    坐着别动就行」我慢慢靠近试着和她沟通,兴许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她慢慢安静

    下来,我走过去越是靠近越是能闻到一股恶臭。当她终于看清我的样子时再也坚

    持不住晕了过去。她旁边散落着不知名的食物长着密密麻麻的蛆虫,四周尿液混

    合着雨水在灯光下散发着琥珀般的明黄。看着墙上刻的五个「正」字我的心莫名

    跳动起来忍着恶臭把她抱在怀中轻轻说道:「鹿饮溪,你安全了,我马上就带你

    回去。」她没有反应,身体失温冷的厉害,我敞开衣服把她包裹进来然后用救援

    带缠绕固定,我们俩看上去就像是结着一个茧的蛹。

    一盏煤油灯从旁边滚向台子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