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聖堂中央的巨型魔法陣正閃閃發著光，刻痕中浸滿了信徒的血與rou，法陣上站著那位人人敬畏的大祭司，象徵正義的聖劍如今沾滿鮮血，眼神充滿瘋狂的路辰看向祭壇，繫在手腕上的鈴鐺輕輕作響，潔白無瑕的長袍隨著鈴聲起舞，四周的吟唱聲源源不絕，淡金色的髮絲輕飄著，赤足下的魔法陣發出危險的血色光芒，全身赤裸的葉瑄穿上外袍，他看了一眼在羅夏懷裡的司嵐，視線向上移動，他正眼看著羅夏並開口：「我還可以再用最後一次魔法，你呢？」

    「大概還有一次。」

    葉瑄微微笑了一聲：「大概連神都想不到，人類都準備覆滅了，還想著要反抗神的制裁，真的是愚蠢至極。」

    「你想做什麼？該不會……！」

    葉瑄手輕輕一揮召喚出法杖，法杖頂端上的寶石因為魔法透支，出現了大大小小的裂痕，銀白色的光點開始聚集，法杖發著光芒，隨著葉瑄改變手勢，法杖彎曲成弓的形狀，寶石則是變為箭的尖端，纖長的手指撫上弓弦，葉瑄拉滿弓，箭的前方瞄準的是路辰。

    鈴聲持續響動，碧綠的眼眸深處不再有理智，俊俏的臉龐沾有被濺起的血跡，皎潔的月光逐漸黯淡，整個空間步入黑暗之中，葉瑄的箭和聖劍的刀光，以及魔法陣的妖異光芒吸引著眾人。

    「……羅夏。」

    有些虛弱卻冷靜的聲音響起，羅夏憑著記憶握緊司嵐的手，司嵐接著說：「外面轉成血月的那瞬間，就是射殺他的最佳時機。」

    金黃色的龍瞳呈現縮小的狀態，時時刻刻觀察著前方還在跳舞的路辰，聖堂間的空氣開始沉重，靜止如水的感覺讓人喘不過氣，忽然間，葉瑄使勁拉滿弓，司嵐出聲大喊：「趁現在！」

    紅色月光迅速浸染聖堂，有著古老壁畫的堂頂瞬間風化成沙，在月光的照耀下，羅夏意識到這裡並不是港口，而是被世人們所遺忘的夏洛克遺址，故事裡的禁術也是在這裡發生的。

    在羅夏記憶深處有著一輩子都不願憶起的地方，父母親被斬殺的畫面重新被喚醒，倒在血泊中的母親與身首異處的父親，羅夏的手顫抖著，曾經自己是想要復仇的，曾幾何時將這一切都忘了，殺死他們的人是誰？為什麼這段回憶被封印起來？

    卻在這時，聲音出現了，從內心深處湧出恐懼，那是人對於未知力量的自然反應，尤其這股力量讓羅夏清楚知道自己有多麼渺小，從肩胛骨上的傷痕開始，黑色的紋路爬上後頸，恐懼佔據了羅夏的心智。

    『路辰，你做得很好。』

    「……能被您稱讚，是路辰的榮幸。」

    葉瑄放開手上的箭，在血色之中一道銀白色光芒殺出重圍，眼看就要射中路辰，就在射穿之際，一個黑色身影帶著長劍擋下箭矢，冰雪力量最後也消耗殆盡，透明的寶石應聲碎裂，體力早已透支的葉瑄整個人跌坐在床上，他大力喘著氣，視線前方站著一道黑影，左半邊的臉龐佈滿咒文，眼中更是沒有任何情緒，只是這麼看著葉瑄他們，司嵐趕緊起身扶起葉瑄，他看著黑色人影並咬牙問道：「為什麼……」

    「去吧，羅夏，殺了他們。」

    ———「像殺死你父母那樣，向至高無上的神獻上祭品吧。」

    路辰像是例行公事一般命令著羅夏，後者舉起長劍朝著葉瑄就是一次攻擊，曾經發出閃耀光輝的劍身被黑暗纏繞，司嵐舉起右手匯聚魔法，在砍下來的前一刻展開結界，水色的防護罩和劍之間擦出火花，他聽到路辰嘲諷般的笑了一聲：「永眠吧。」

    長劍上的黑暗擊碎結界的同時，葉瑄轉過身抱住司嵐，並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隨後用盡力氣將司嵐推向祭壇，任無情的劍刃刺穿心臟，鮮紅的液體染紅葉瑄的銀色長袍，光輝之劍上漫出更多的黑暗，血月之下的羅夏顯得格外詭異，身上披著羅夏外衣的司嵐站在祭壇上，腦中還在迴盪著葉瑄死前所說的一字一句：

    「既然活不了，那就一同墜落吧，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羅夏手腳俐落的拔起長劍，葉瑄的身體隨著失去支撐而倒下，汩汩鮮血蔓延開來，銀白色長髮如白雪般落在地上，腥紅隨著時間染紅一切，像極了一副名為瘋狂的畫作。

    水藍色的眼眸看向司嵐，在羅夏眼裡司嵐只看到虛無，沒有屬於人的情感在裡面，他緩緩走下祭壇，就算羅夏舉起長劍指向自己也絲毫沒有退縮，四周被黑暗圍繞，魔力在兩人之間聚集成寶石般的存在，司嵐輕輕碰了一下寶石，寶石像是被猛力敲擊一樣直接破碎，碎片墜入黑暗後，羅夏朝著司嵐發動攻擊，司嵐用力握緊手上的匕首準備接招時，路辰停下動作並開口吟唱。

    明明是從來沒聽過的語言，司嵐卻從歌詞裡聽到瘋狂的信仰，不協調的音調、不和諧的旋律和難以理解的歌詞讓司嵐一時失神，冷酷的刀光已然到了眼前，這時，耳邊響起羅夏的聲音，他說：「沒事了，我在這裡。」

    身體被利刃撕裂的劇痛襲來，司嵐睜大雙眼，用盡全身力氣將匕首刺進羅夏胸口，嘴角流下溢出的鮮血，逐漸轉黑的視野中，司嵐看到羅夏雙唇微微開合，司嵐想要聽清楚羅夏說了什麼，逐漸沉重的眼皮阻止了意識，在猶如深淵的黑暗裡最後的話語：「我愛你。」

    祭壇上的兩人雙雙倒下，傾流而出的鮮血填滿最後的魔法陣，在地上的魔法陣發出刺眼的光芒，路辰雙手緊緊抱著自己，臉上掛著緋紅的他發出幾聲讚嘆，黑暗爬向路辰，緩慢往中央移動著。路辰再次跳起舞，他在沒有人活著的聖堂跳著獻祭的舞蹈，在血月沉沒之際，黑暗也隨之將路辰埋沒，一切歸於沉寂的虛無之中。

    黑髮紅眼的男子獨自一人站在黑暗之中，他看向濺滿血跡的每一處，自顧自的說著：

    『又要走入新的輪迴了，下次又是什麼樣的表演呢，人類就是這點有趣。』

    聲音消失後，從黑暗的遺址中央不斷出現深藍色的光束，光束直直朝向天空發射，周圍的空氣開始凝結魔力，一個又一個的環狀魔力自光束發散出去，有魔力經過的地方恢復到尚未被破壞的樣子，曾經的斷垣殘壁修復後又是某一家人溫暖的家鄉，荒涼的城市開始欣欣向榮，杳無人煙的市場傳出一陣陣的叫賣聲，一切的一切都將走入新的旅程。

    光束隨著時間流逝漸漸像絲線一般，一男一女站在遺址的大聖堂門口，擁有海藍色長髮的女子走上前，將曾被光束包覆住的寶石撿了起來，和男人手上的石頭相互輝映著，女子默默流下眼淚。

    「謝謝你。」她這麼說著，纖細的手指將頸上的墜飾打開，金黃色光輝將兩人手上的寶石包覆起來，光輝帶領著寶石化成一隻蝴蝶，蝴蝶拍打著翅膀，帶著自由飛向天際，飛往他們不曾去過的世界角落，代替他們活下去，代替被犧牲的眾人領略世界的美好。